摘要:“哎,可不敢这么说!你姑又没和咱碰面,没小尾巴让他们攥着。光凭‘清娃子’三个字就杀人?没天理嘞!再说,‘清娃子’不一定非是人啊?俺们凉城出外读书的娃子管水蛤蟆还叫青蛙,河滩沟渠多得是,咋说这丧气败兴话咧?一个大男人,咋还乱了方寸?”魏更生瞅着李尚飞急口喋喋道。
李尚飞陡然一瞥脸儿,不防用力过猛,伤口一股钻心之痛霎霎袭来,切齿一声闷哼,铮铮着脑袋倒吸一口凉气,哆嗦着嘴唇音颤颤喝问:“俺姑让抓嘞?”
“抓咧!”魏更生脱口而出,旋又愣怔下,嘴一咧,蹙蹙然苦笑道:“不过,咱也没啥法子,自个还泥菩萨过河着咧!”
李尚飞飒然间如泥胎般两眼直勾勾盯着魏更生,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甭硬往坏处想!听俺舅说,你姑一说完‘清娃子’就疯咧!十有八九是反应过来,装疯卖傻的,为自个开脱自圆其说做铺陈嘞!”魏更生迭口劝释道。
李尚飞木愣愣剜盯着魏更生,忽泪蛋子夺眶而出,猛一垂头,哭音音魔怔般呐呐着:“俺姑活不下咧......俺姑活不下咧......俺姑......”
“哎,可不敢这么说!你姑又没和咱碰面,没小尾巴让他们攥着。光凭‘清娃子’三个字就杀人?没天理嘞!再说,‘清娃子’不一定非是人啊?俺们凉城出外读书的娃子管水蛤蟆还叫青蛙,河滩沟渠多得是,咋说这丧气败兴话咧?一个大男人,咋还乱了方寸?”魏更生瞅着李尚飞急口喋喋道。
李尚飞缓缓抬脸儿,目光如刀子般戳向魏更生,饶是黑天爽气魏更生仍能从那两点闪烁眸子里骤感凛凛寒意彻骨,不由得心头一颤:“怎......怎瞅人咧?和谁使......使二杆子玩命的架势?”
“你知个锤头子!这帮天杀的牲口估摸不是普通那摇尾乞怜的哈巴二狗子,”说着,屏气咬牙扎挣着一欠挪身子,右手蹇直直冲腰胯探摸了去......
“寻摸啥咧?”魏更生不解问。
“旱烟锅子!”李尚飞痛苦不堪“嘘嘘”着。
“取弹子子时,遮三挡四的,俺舅早扔一旁嘞!摸个锤子......”魏更生旋即起身,蹙蹙然合腰凝目四下寻瞅一番,终在对过崖下、药箱之上觅得,边戳烟袋摁压着、边咻咻然急促促折回,一屁股蹲下的同时,烟锅咀子也冲李尚飞嘴顺递了去......继而,“兹啦啦”一声,一团火亮奄忽跃窜而起......
李尚飞如吸仙霞甘露般嘬点了旱烟锅子,余味悠长“噗”一口氤氲烟气:“前晌挨刀那磕巴二狗子,俺九成认识的!”
“你认识?”魏更生愕愕然一声惊呼。
李尚飞微一点头:“呃呃,俺也是才将思忖起来的!不出意外的话,这挨刀货应该叫尚仁义,陕北定边人,”说着,一瞥魏更生:“死咧?确定死嘞?”
“死咧!俺舅说的。”魏更生迭口回道,继而,脖子一梗:“你自个下的死刀,戮戳心口,咋活?还用问?”
“该死,这天杀的该死!这天杀的,起先和俺叔一样,都是雁北支队的中层干部,副排长咧!不知道为啥,去年一月份和排长杨玄一道半夜乱枪射死连指导李金榜,带十几号人枪下山投日本人、认贼作父咧!这天杀的去过俺家一回,二年前,也是这七月光景,后半夜俺叔领着,五六个人,都无精打采汗喘喘的。一进屋,俺叔就嚷嚷:‘玉叶儿呀,快给叔弄扣吃食儿,饿球得前心贴后心咧!’玉叶儿是俺姐,亲姐,比俺大得二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泥瓮就剩不足半升高粱米,五六人吃,连牙缝都不够塞,咋弄?俺爹不在家,记得好像是去边耀村看耍孩戏没回!对,七月十六,俺们那里讲究七月十五、过大年唱戏红火咧!俺叔炕头一坐,一瞅俺:‘清娃子,你还能让叔饿着?叔咋不信嘞?俺叔一边说、一边朝俺挤眉弄眼,俺一下明白咧!俺叔是让俺独个出大野地偷粮......”
“咋?咋你叔他们不偷去?深更半夜的,独个遇狼群咋弄?”魏更生惊诧诧截口问。
李尚飞一嘬旱烟咀子,瞥一眼魏更生,喷喷着烟气:“俺叔他们雁北支队尽管是地方杂牌队伍,那也有正规番号的,咋能偷咧?三大纪律八项主义那是铁律!”
“噢,明白咧!”魏更生连连点头“嘿嘿”道。
“地主老财的粮也不能偷的!但可以动员捐献,动员不成,可以斗,粮食银元啥的,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叫明人不做暗事儿!偷算啥?那不是自贬身份,与大方针南辕北辙,给组织抹黑儿!俺不一样,闲汉一个,逮住顶多挨顿揍,落个痞子贼名,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红白事绪多帮衬干几回子活儿也就不了了之嘞!俺背起篓子,一吆喝花子,扛着铁锹便蹿了去......”
“花子?谁?姐?妹?”魏更生情不自禁插嘴惑惑问。
李尚飞“扑哧”一笑:“嘿嘿!狗子,俺家花狗子,十年的老母狗咧!三门城多一半狗子是它的后代,不是儿子就是孙子,玄孙来孙辈都有嘞!不二刻钟,满满背回一篓子山药蛋来。俺姐忙活了小半夜,先后煮了两大锅,那帮人也是真他娘能吃,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篓子吃得一个不剩,连皮也不剥,“通通”地吞咽......煮山药蛋是个面性东西,咱平素细嚼慢咽一不留神还往住噎咧!这帮人的吃法,可想而知咧!好几人直挺挺坐在炕上,脖颈梗得灯膆子、引魂幡似的,翻腾着白眼儿,大半晌不动,这天杀的尚仁义便是其中之一。”
“这挨刀鬼噎得扶着墙慢腾腾下地,直竖竖漾漾着脖颈一跳一跳的墩咧,还示意让俺给捶捶背,俺给捶了好一阵,这挨刀鬼才牛喘般长出一口气,回头对俺“嘿嘿”着:“这......这......这土豆子,面......啊面......啊面性恁......恁大咧!啊差......啊差点......噎......噎过去。这天杀的是磕巴,因为这,俺多看他几眼,留下些个印象。”
“这挨刀鬼绝对不是一个人在高镇,保不齐杨玄也在高镇,杀连指导李金榜叛逃那一队人都在高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俺姑咋活?反水的人,杀起昔日熟人,更狠更毒......”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来源:龙山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