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年前,《非你莫属》节目舞台上的一幕刺痛了无数观众:一位戴着眼镜、神色腼腆的博士低声说出“期望月薪5000元”,却引来评委席一片哄笑与刁难。
电瓶车穿行在北京海淀区的街巷,这位曾被全网唏嘘的博士,正赶赴幼儿园接儿子回家。
四年前,《非你莫属》节目舞台上的一幕刺痛了无数观众:一位戴着眼镜、神色腼腆的博士低声说出“期望月薪5000元”,却引来评委席一片哄笑与刁难。
“什么是EV?什么是ph-EV?”评委抛出新能源汽车术语,刘本良平静回应:“我瞧不上新能源汽车,我的电池比它超过一个数量级,是文明级别的差别。”
随后质疑变本加厉:“能不能说几句广东话?”“读博士时住在香港哪条路?”这位香港中文大学毕业的材料学博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作“学术骗子”审视。
刘本良,1983年出生于山东,本硕博一路名校:山东大学本科、中科院金属所硕士、香港中文大学博士。2012年进入北斗导航公司研究传感器材料,因方向不合一年后离开。2018年,他迫于生存压力站上求职舞台时,不会想到自己将成为一个持续四年的网络符号。
四年后的2022年8月,一则爆炸性消息横扫社交媒体:刘本良的冷核聚变研究取得重大突破!
传言称他成功研制出“充一次电能使用2.8万年”的超级电池,已被美国纽约冷核聚变研究所以1.2亿美元年薪挖走。
消息瞬间点燃舆论。网友翻出当年节目视频,弹幕铺天盖地:“当年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让你高攀不起”“打脸来得太快”“国内老板们后悔了吗?”
话题阅读量迅速破亿。人们沉醉于这个现代版“莫欺少年穷”的爽剧脚本:一个被本土资本羞辱的科学天才,最终在异国他乡绽放光芒。
故事的逻辑似乎严丝合缝。2018年节目中的刘本良曾宣称研究“冷核聚变”,并要发明“供家庭使用十年的五号电池”。而冷核聚变——这种理论上可在1000度以下实现的核聚变——虽被主流科学界质疑,却始终蒙着神秘面纱。
科学与复仇的叙事完美嫁接,没人怀疑故事的真实性——直到记者拨通刘本良本人的电话。
“都是谣言!”刘本良在电话中斩钉截铁,“我就在北京,骑电瓶车去接儿子呢。”
2022年8月末,当澎湃新闻记者在海淀区见到他时,这位39岁的博士刚结束家庭事务。没有曼哈顿实验室,没有亿万账户,只有待业在家靠积蓄生活的现实。
时间线被清晰还原:2018年节目后,他经老同事介绍重返北斗导航公司研究院,月薪1万元研究算法。2021年公司撤销研究院,不善业务的刘本良再次离职,至今未找到正式工作。
对于网络狂欢,他既困惑又坦然:“几年前就有传言,几乎每半年炒一次。我明明回复过没去美国,不知道为什么还在传。”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主动澄清研究方向:“不是冷核聚变,那是早期接触的课题。清华大学有位教授研究一辈子都没出成果,我早转向了。”
如今他聚焦于“真空正负能量分离技术”——一个听起来更玄妙的概念。在刘本良的解释中,真空中时刻存在量子涨落,霍金辐射和Casimir效应证明能量分离可行。
“理论有了,但装置开发需要资金。”他坦言,“我擅长的是想象。”
刘本良的现状引发两极评价。
质疑派嗤之以鼻:“冷聚变博士靠谱程度约等于水变油博士。”在他们眼中,一个博士放弃主流研究方向,沉迷“伪科学”,甚至上电视求职,已是典型的“民科”(民间科学家)做派。
支持派则视他为悲情英雄:“高端人才上求职节目是时代的悲哀。”6有人类比尼古拉·特斯拉——这位被爱迪生排挤的天才最终在摩根支持下改变世界。
科学界观点也呈分裂状态。有学者指出“一节电池供全家用十年”在物理层面成立:根据爱因斯坦质能方程,五号电池质量若全部亏损可释放巨大能量,但人类技术远未达标。
而更多声音聚焦于节目暴露的职场生态。《非你莫属》的老板们高高在上的姿态,被视作畸形职场文化的缩影。从2012年“晕倒哥”事件到2019年北大求职者舌战老板,节目屡因羞辱嘉宾引发争议,甚至遭李开复发起“万人抵制”。
面对纷扰,刘本良展现出惊人的平静。
“人才不可能被埋没,只是需要空气和水分扎根生长。”他对记者说,“给我时间,我会证明自己是不是人才。”
在知乎文章中,他描绘更宏大的愿景:“能源行业理论上已被杀死…未来解决物质需求的方法只剩一种:从原子开始制造一切。”这种近乎哲学的科学观,解释了他为何执着于看似虚幻的研究。
他把自己比作科学界的“变异分子”:“社会应该允许异类存在,即使失败了,也是失败的变异。变异多了,就会有好的变异。”这种“变异”需要宽容的生态——允许研究者安静探索非常规路径,而非迫其迎合商业需求。
对于“赴美高薪”传言引发的惋惜,他坚定表示:“中国已足够我发挥。”当公众痛心“又一个颜宁、许晨阳出走”时,这位身处漩涡中心的博士,选择留在北京小巷继续自己的想象。
刘本良辟谣后,网络情绪并未平息,反而转向更深层焦虑:为什么大众如此轻易相信“赴美成功”的故事?
答案或许藏在数据中:2022年人社部统计显示,全国企业退休人员月均养老金仅2987元,而26岁年轻人月薪不足三千、父母退休金却超8000元的案例引发集体共鸣。当中产退化成为普遍现实,“本土怀才不遇,海外功成名就”的叙事自然引发宣泄。
更深层看,事件折射出社会对人才评价体系的集体不安。当清华博士竞争城管岗位成为常态,当科研人员为经费疲于奔命,刘本良的遭遇不过是一个尖锐的注脚。
储殷教授的点评一针见血:“现在年轻人机会少,是因为高处站满了人。他们设置高门槛,要求达到才能取代——这就是论资排辈的社会结构。”
接完孩子的刘本良,推着电瓶车走进夕阳。他依然每天沉浸于“真空能量分离装置”的设计——这套他构想中“类似半导体但能量存于空间”的设备6,至今无人投资。
而在知乎某个沉寂的角落,他写下的文字静静躺着:“能源行业从理论上已被杀死。”不知是宣言还是预言。
当人们争论他是民科还是天才时,少有人注意他四年前节目的结语:“做科研是为造福人类,不是为了挣钱。”评委哄笑淹没了这句话,就像商业浪潮常淹没真正的科学探索。
电瓶车拐过街角,后座上的孩子哼起儿歌。这位被时代热搜反复灼烤的博士,正驶离喧嚣,回归寂静。
来源:象棋张三丰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