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月光把晒谷场浸成一片银白,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影子。树杈间卡着两个穿背心的男孩,光脚勾着粗糙的树皮,膝盖上沾着白天爬墙时蹭的草汁——他们此刻正屏住呼吸,屁股底下的枝桠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却半点不敢动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绷直的白色银幕。那银幕被两根竹竿
月光把晒谷场浸成一片银白,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影子。树杈间卡着两个穿背心的男孩,光脚勾着粗糙的树皮,膝盖上沾着白天爬墙时蹭的草汁——他们此刻正屏住呼吸,屁股底下的枝桠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却半点不敢动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绷直的白色银幕。那银幕被两根竹竿支得笔挺,边角的绳结在风里轻轻摇晃,正对镜头的位置泛着柔和的光斑,像给夜晚开了一扇发光的窗。
树下的石矮墙成了天然的“观众席”,四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挤在一起,裙摆扫过墙根沾着的草屑。最边上的丫头怀里抱着只三花小猫,粉爪搭在石墙上,尾巴卷成个问号,正跟着银幕上晃动的人影歪脑袋——不知是被忽明忽暗的光影吸引,还是盯上了某个蹦跳的画面。孩子们时而交头接耳,指尖戳着银幕上闪过的角色,银铃似的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夜蛾,扑棱棱掠过月光,又消失在暗处。
远景里,板凳沿着银幕前排成整齐的弧线,竹椅、木凳、甚至带靠背的旧沙发都来了,缝隙里还插着几盏充电式小台灯,暖黄的光映着村民们带笑的脸。老汉摇着蒲扇,扇柄上的红绳晃啊晃;年轻媳妇抱着裹小被子的娃娃,时不时往孩子嘴里塞块水果糖;几个小伙子蹲在板凳旁,烟蒂在指间明灭,目光却牢牢粘在银幕上。不知谁家的土狗从人缝里钻过,尾巴扫过裤脚也没人在意,整个场子只听得见银幕里传来的对白,和偶尔的轻声议论:“这镜头拍得真亮堂,比咱村里的路灯还透。”
风掀起银幕的边角,又轻轻放下,像给夜空中的月亮盖了层会透光的纱。槐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把月光筛成碎银,落在孩子们光裸的胳膊上,落在石墙的青苔里,落在村民们沾着泥土的鞋尖上。不知谁起了个头,后排传来低低的哼唱,和银幕里的配乐融在一起,惊得树上的男孩低头张望——只见满地晃动的光斑里,小猫正追着自己的影子打转,石墙上的小姑娘们捂着嘴笑,远处的板凳群里,有人轻轻给邻座递了把炒瓜子。
这一晚的月光格外慷慨,把每个细节都浸得透亮:银幕上的光影在晃动,树下的孩子在晃动,连远处蹲坐的人影都跟着剧情轻轻晃动。可最稳当的,是藏在每个皱纹里的笑,是沾着草叶的裤脚,是石墙上小猫甩动的尾巴——它们像被钉在月光里的画,把乡村的夜,酿成了一坛带着爆米花香气的甜酒。当银幕上的故事走向尾声,不知谁家的灯先亮了,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映着人们起身时互相打招呼的声音:“明儿还来啊,听说下礼拜放打仗的片子!”
风裹着银幕的边角又晃了晃,槐树上的男孩终于动了动发麻的腿,低头看见石墙上的小姑娘正仰头望他,手里举着半块没吃完的水果糖。远处的狗吠声轻轻飘来,混着谁家厨房飘出的油烟味——原来最暖的光,从来不止是银幕上的故事,更是这月光下,无数个沾着人间烟火的身影,凑成了比电影更动人的,乡村的夜。
来源:清晨藏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