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古装权谋剧的新路径

天堂影视 内地剧 2025-06-10 18:24 2

摘要:郑导为何折返古装剧,以《盗墓笔记》中的虚构人物汪藏海为原型来为之“作传”?十四年前,由其执导的《甄嬛传》已充分展示野心。这并非单纯的宫斗剧,片头曲所用温庭筠《菩萨蛮》在解释史上被认为寄托屈原《离骚》之意,喻示虽有进而辅佐王者的才智、退而重修初服的操守,却不断遭

近日,由郑晓龙、曹译文执导、肖战主演的《藏海传》在海内外热播。该剧包含复仇、权谋、悬疑、堪舆、营造等元素,伏脉千里、摄人心魄。

郑导为何折返古装剧,以《盗墓笔记》中的虚构人物汪藏海为原型来为之“作传”?十四年前,由其执导的《甄嬛传》已充分展示野心。这并非单纯的宫斗剧,片头曲所用温庭筠《菩萨蛮》在解释史上被认为寄托屈原《离骚》之意,喻示虽有进而辅佐王者的才智、退而重修初服的操守,却不断遭遇馋谤、离间。甄嬛回宫,意味着对屈原之死命运的逆反,但在她以权谋手段结果罪恶根源的同时,却也失去了“本初”。

《藏海传》则通过堪舆、纵横之术,仰观天象、朝堂,俯察地理、民间,开辟了一条古装权谋剧的新路径:与《琅琊榜》那种成熟复仇者迅速进入权力中心成为算无遗策的执棋手,或者《大明王朝1566》那种全程聚焦朝堂博弈不同,《藏海传》主角藏海没有俯瞰棋局的上帝视角和呼风唤雨的贵显身份,而是因为具有寻找“癸玺”的能力被选为棋子,从底层出发,艰难谋权,不免因观察视角有限、人性认知不足出现纰漏、失误。在以棋子身份主动入局后,他利用人性特点打破各方势力平衡,逐步找到幕后的执棋手。但在扭转局势,以权谋结束权谋之后,是对徒有权谋之术的彻底反思。

以复仇写兴亡:

政治的复杂性与可能性

《藏海传》定档预告片开篇所配昆曲为明嘉靖时梁辰鱼所作《浣纱记·打围》中的《醉太平》,为全片定下基调。《浣纱记》讲述伍员吴市吹箫、破郢鞭仇,吴王夫差兴兵伐越、以报父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伺机复仇等复仇故事,实为彰显吴王、越王两种政治品性。《打围》是其中的关键转折,此时吴王不理国事,将“不失君臣夫妇之仪”的越王放虎归山。

而《藏海传》同样体现两种政治品性。

帝后合葬、工匠殉葬、皇陵出水、中州洪灾、生人配殇等问题,无不体现虚构的大雍朝纲不振、礼法废弛,人才凋零、百姓凄苦。由于皇帝沉迷木工,长期废朝,即便内阁首辅石一平艰难平衡,也无法阻止内阁次辅赵秉文与武将之首平津侯庄芦隐、宦官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曹静贤把持朝政。赵、庄、曹三人,为追逐象征神秘权力的“癸玺”之物,从结盟勾结到反目成仇。

其中,幕后执棋手赵秉文是一位具有“马基雅维利主义”气质的政治家。虽然愤世嫉俗、胸怀抱负,却为达成目的,外示仁柔、内怀奸诡,不惜挣脱一切道德缰绳,采用操纵利用而令人恐惧的政治手腕。眉批过马基雅维利《君主论》的拿破仑曾叹惜“约瑟夫太善良了,因此成不了大事”,类似台词在《藏海传》反派口中出现,恐怕的确有所参照。

而藏海这边体现另一种政治品性。第一集蒯家灭门之际,已细腻表现其“不失君臣夫妇之仪”的家门风范:蒯铎徒弟狗剩宁替稚奴(后化身为藏海)而死、其妻信任且成全丈夫忠义之志、蒯铎本人亦以站立自戕的气节守护使命与儿子。随后几集中,其徒弟观风愿毕此生、复师之仇,其副官姬群正直耿介、舍己救人。蒯铎名字来源“木铎”含有教化、警示之意,他的有情有义,奠定了藏海的复仇底色。

临近结局的几集,也与过往权谋剧的叙事重点不同。在解释“癸玺”、对抗赵秉文过程中,细腻展现藏海这边师徒、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情,从而与迷失在权力欲望中残酷无情的大雍君臣形成对照,还将后者眼中贱如草芥的蒯家十四口人,在藏海幻梦中悉数“复活”,面目清晰地出现在观众跟前。这一处理方式,体现该剧在两种政治品性之间作出的抉择。

就人性写权谋:

命运的偶然性与必然性

《藏海传》的权谋与过往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对人性的极大关注,从百姓、幕僚、中层官吏到朝廷命官、皇室成员、皇帝本人,各类人性都有巧妙的刻画和准确的表达。

前20集,藏海的每次踌躇满志都遭逢意外,表面上体现其初出茅庐、谋略未远,实则深刻批判乖于常人的恶人思维、背于常理的官场逻辑。与此形成对照的是,那些无端卷入的百姓、遭受排挤的小官,未在沉重苦难中泯灭良知,真诚怜惜藏海的品行、才干与青春,在危机关头拼死将其托举起来,使之成为可能改变世道的“后人”。

权谋剧向有强大的“主角光环”,但藏海的艰难过关、偶然幸存,并不取决于某种隐藏的贵显身份。其助力因素分为两类性质,一是出于算计利用的“助力”,一是以真心换来的真心相助。

当藏海逐渐认识人性的复杂性后,后20集的复仇计划,便基于不同人性及其需求而施展开来。

前期委身于平津侯府,知其只为庄氏利益,便可抛妻弃子、纵容妻儿手下违背国家礼法,于是利用其猜忌残暴之性、光复庄氏之心,除去其三大幕僚、离间其夫妇、利用其二子,为谋权复仇廓清道路,最后亦借其违背国家礼法将其彻底终结。

庄家的命运结局似乎都有迹可循,显示天道好还、报应不爽的命运观:庄芦隐误以为蒯铎身藏“癸玺”,亲手灭其满门,而后自己亦因被误导身藏“癸玺”,差点被灭满门;庄芦隐曾向大儿子庄之甫表示,背离于他、于他无用的幕僚,可剜去髌骨,然而受宦官之首曹静贤威胁驱使而背叛父亲的庄之甫,亦因无用而被打断双膝;庄芦隐默许现任正妻蒋襄毒害主动退妻为妾的沈宛,得知真相后的沈宛之子庄之行,亦默许向父亲寻仇的藏海接近父亲……

虽然《藏海传》设计的人物命运结局,基本都体现因果报应,但其过程、理由往往出其不意,并未陷入套路化叙事。其中,曹静贤以庄芦隐妻儿性命相要挟向其逼要“癸玺”、庄芦隐在庄之行面前自戕以谋庄家后路的两幕,可与第一场蒯家灭门之际的“不失君臣夫妇之仪”形成对照,令人拍案叫绝。

藏海本人,有更复杂的人性与不可知的命运。他所选择的每一步都以命相搏,不断接近夙愿的同时,却也不断背离父亲临终所嘱“活下去”的希望。但正如朱子所说:“无违于理,非从亲之令即为孝”,藏海还是选择了父亲那条避免“癸玺”祸害苍生的冒险之路。

剧中有两幕监狱对话在镜头语言上富有深意。一是狱中藏海与狱外平津侯幕僚褚怀明的对话,画面呈现却是:惩奸除恶、忧时伤民的藏海犹在狱外,身处光明;嫉贤妒能、背信弃义的褚怀明犹在狱内,身处阴暗,这是二者人性与命运的写照。二是狱中平津侯与狱外藏海的对话,此刻画面中,藏海也如同深陷仇恨的牢笼,他此生念念不忘的灭门之事,若非“癸玺”之故,早为仇人遗忘。

藏海在准备入朝为官,立于车马之前时,想起父亲的话:“一旦上了马车,就下不来了”,仅仅犹豫片刻,他便毅然踏上马车,开启未可预期的道路:屠龙者如何不成为恶龙?从结局来看,藏海因善良底色未成为恶龙,而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类似自己这般命运的仇人之子庄之行,却因品性不同,而成长为另一个“平津侯”。

借故实写小传:

典籍依据与细节暗示

《藏海传》虽为虚构,却有明朝,尤其明中后期的影子。相关历史背景及名物细节已有不少讨论,与剧情相关联的律法知识,如明律禁止阴阳术士向官员妄言祸福,但依经推算星命、卜课不在禁限等亦有专家普及。

在此可稍作补充。藏海入京处理的帝后合葬一事,或参考明宪宗生母周贵妃、嫡母钱皇后谁可祔葬英宗、袝享太庙的问题。担心临淄王借丧礼入京,也有历史依据。如弘治十七年三月,英宗贵妃、宪宗生母周氏崩,所颁遗诏便提到:“崇王等王及诸宗室亲王各守藩屏,免赴丧,但遣人进香,在外文武衙门并免进香。”

该剧故事取材不限于明代,如平津侯府三幕僚在枕楼利用歌女胁迫藏海的桥段,依据《世说新语》石崇劝酒斩美人。藏海进入侯府成为第一幕僚后,发现父亲藏在刘咸墓中的精密杀人武器青铜匣及石刻提示:“圣人之道,一言以蔽之曰‘衡’”,并将青铜匣带回居所,藏入牌匾“青君士衡”之后。牌匾文字出自陶渊明《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清蹈衡门,则令闻孔昭;振缨公朝,则德音允集”。

这对藏海的品性、命运有所暗示。而且,陶渊明记载了名士孟嘉与权臣桓温的微妙关系,桓温曾对孟嘉说:“人不能无势,我乃能驾驭卿。”剧中平津侯也曾对藏海说过类似的话。由此细节,可窥剧组用心。

《藏海传》穿插的戏曲与剧情的配合也是一大亮点,除了已有诸多解读的第27集之外,还有第13—14集中的两首,一首是元末高明《琵琶记》第三十八出《张公遇使·虞美人》,戏中张太公是受赵五娘之托的义士,暗伏剧中为藏海守护身世秘密的管家等人也是受人所托的义士。曹静贤义子陆烬在距离他一墙之隔的地方被成功暗杀,此时曹静贤正唱《浣纱记·寄子》中的《胜如花》,暗伏父子相离,其子投入河中,似浮萍无蒂。

总体来说,该剧制作精良,在权谋方面打破了过往的许多套路。不过,因为戏中戏和烟雾弹较多,直接的提示、解说较少,所埋下的伏笔、埋下的破绽,可能在十集开外,甚至到大结局才有照应。这固然增加了讨论度,但对习惯了直给方式的观众来说也是一场耐心的考验,容易在未看明白的情况下,形成“剧情不够严谨”“计谋不够高明”的印象。部分情节有些难以服众,如庄之行短暂苦练便能与未苦练的伙伴一起夺得步马球魁首。如能再打磨、凝练台词,打造更多雅俗共赏的警句,该剧品质将更上一层楼。

在短剧盛行的年代,能够不靠超快节奏吸引观众的长剧,实在是不多了。事实证明,只要主创团队用心做剧,观众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无论长短。

来源:文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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