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21年,孙道临出生于北京孙家,这是一个典型的书香世家,祖父孙讷思,清末翰林,曾主讲于天津北洋法政学堂,主张新学。
文|避寒
编辑|避寒
《——【·前言·】——》
他的一生像一部镜头未停的长片,从家族荣光,到时代乱流,许多场景都是真实的。
他没讲过太多自己的事,留下的只有剧本、手稿、旧词抄本,还有一代人记得的声音。
1921年,孙道临出生于北京孙家,这是一个典型的书香世家,祖父孙讷思,清末翰林,曾主讲于天津北洋法政学堂,主张新学。
父亲孙文耀,早年留学比利时,回国后在教育部任职,通晓多国语言,母亲范念华,是江南望族之后,幼年习诗抄经,做菜也讲究苏式刀工。
这个家有一个对联挂在书房门口:“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不是装饰,是规矩。
每天吃饭前,孙道临都要念一段《论语》才能动筷,冬天抄书,抄错一字,抄整页,笔记本用的是祖父留下的旧账本,纸质发黄,字迹整齐。
父亲孙文耀重病那年,家中变卖了一处祖宅,地址在北京宣武门一带,祖上四合院,开过私塾。
卖房的钱只做一件事:供孙道临读完燕京大学,临终前,孙文耀嘱咐子女,把剩下的祖产捐给政府。
“你要记得,不靠祖产,要靠脑子。”
1936年,孙道临15岁,那年他在《世界日报》副刊发表了短篇小说《母女俩》,文风干净,情节有悬念,像是成人写的,编辑后来得知他还在念中学,吓了一跳。
他没有写自己家的事,只写街头遇见的苦力、坐车碰见的售票员。
17岁,考入燕京大学哲学系,英语极好,也能读德文,课余参加话剧社,排的是曹禺的《雷雨》《日出》。
黄宗江是话剧社指导,第一眼看到他,说:这个人有戏,不是台词,是眼神。
他不多话,排练时站最后,进场后,动作最准确,第一场戏《窗外》,演一个军阀的养子,旁人说他太斯文,他自己不吭声,台词一字不漏。
1942年战乱起,燕大停课,北平沦陷,学校迁到四川,他没赶上,滞留在山东济南,身上只有一张学生证,一本书。
他靠在乡下放羊为生,白天喂羊,晚上躲在砖窑看书,后来在济南遇上剧团巡演,跟着去了上海,没有演出经验,最开始只负责看道具。
1944年进了中国旅行剧团,后加入国华剧社,没工资,排戏时饭是合吃的,三个人一碗。
1948年,孙道临主演《大团圆》与《乌鸦与麻雀》,成为银幕焦点。
那时的电影工业刚起步,多数导演来自话剧背景,器材简陋,布景粗糙,靠的是演技撑起来的真实感,他演的角色多是书生、教师、青年知识分子,话少,眼神多。
《乌鸦与麻雀》里,他饰演“赵大叔”,一个租户代表,形象瘦高,穿灰布长衫,头发整洁,眼神坚定,台词只有几句,观众却记住了他递钥匙那一幕。
文化部评选“优秀影片奖”时,这部片拿了奖,有人说他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角色,不像演出来的。
1954年,《渡江侦察记》是他的转折点。
这是他第一次扮演军人,角色名叫李连长,很多人怀疑他能不能撑起这种形象,导演傅超武选他时,放弃了几位真正当兵出身的演员。
拍摄地选在江西南昌一带,野外取景,衣服上都是泥,一场涉水戏,水深到腰,他坚持不用替身。
李连长的形象彻底颠覆了他原本的“文弱书生”标签,军帽压低,军靴泥泞,台词硬,眼神狠。
首映后,《解放日报》刊文称其“演出了人民军队的刚毅与沉着”,他没回应这些评论,只把剧照贴在工作室门上,底下写了一句:“这一回,我像个兵。”
1962年,他与越剧名家王文娟结婚,婚礼很小,只摆了两桌饭,地点在长乐路一家熟人开的饭馆。
有人送来一套剧照集,里头是他们合作时留下的工作照,他站在布景前,她坐在灯下补妆。
家中布置简单,家具多是旧的,两人每年只有一次出远门,就是春节回江苏无锡王文娟娘家。
1964年,女儿出生,那年10月,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夫妻商量后,给她取名“庆原”,寓意“庆祝原子时代开启”。
孙道临是一个节省到极致的人,洗脸水留下来拖地,衣服穿到破了才补,但女儿长身体那几年,他每顿都会夹鸡蛋和猪肝给她吃,自己只喝汤。
“你妈教你善良,我教你独立。”
这句话他只说过一次,女儿后来写在回忆文章中,落款是“孙庆原,工程师”,没有多余的话。
1959年,梁波罗进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只有18岁,那年他刚从中戏表演系分配下来,长得白净,带点书卷气。
第一年没戏拍,只能做助理,孙道临注意到他,是在一次朗诵排练,梁波罗发音标准,但气不足,念到“风卷残云”时声音抖了一下。
孙道临叫他过去,递了本词典,“查一下‘卷’这个字。”梁波罗以为被批评了,低头去查,孙道临却说:“声音要卷进去,字也要翻进去。”
他不是教课出身,但方法直接,,一旦觉得某人有料,他会拉一把,不是靠鼓励,而是靠训练。
他给梁波罗争取了一次正式朗诵机会,是在《解放日报》主办的纪念晚会上,作品是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
他站在台下,没说一句鼓励话,等朗诵结束,只说一句:“下次换掉‘嗯’声。”
1960年,拍《51号兵站》,主角定的是梁波罗,饰演交通员,孙道临亲自要求客串政委,一共五场戏,不露脸的也演,导演问他为什么愿意“降咖”,他没回答。
拍摄现场,他会站在摄影机后看梁波罗走位,走错了不吼人,回放时自己重演一遍动作,政委角色不抢镜,但台词精准。他只说“命令就是桥”,观众记住了整场桥段。
梁波罗火了,被称作“小老大”,专演地下党员、侦察兵、交通员一类形象,有人说他像孙道临接班人,他不接受这种说法。
“他是字典系演员,我还在背词。”
孙道临很少批评梁波罗的戏,但会指出动作问题,一次看《兵临城下》,他突然说:“你枪拿反了。”梁波罗一愣,回去查资料,果然反了,拍完戏他请孙道临吃饭,被拒绝了。
“你不是请我吃饭,是买我一句话。”
他们常讨论剧本,也讨论文学,孙道临反复强调:终身不离字典。梁波罗受这句话影响极深,随身带词典成了习惯,哪怕只演一句台词。
2003年,某音像公司未经授权,擅用孙道临配音作品,他已退休,身体不好,不愿意出面打官司,梁波罗坚持联名起诉。
在庭审现场,他带着剧本原件,朗诵了一段《早春二月》的旁白,语速不快,断句准确。“他是我师父,这是我还的账。”
2004年,孙道临突发脑出血,送医晚了,抢救回来后部分失忆,短期记忆受损,长期记忆保留。
女儿孙庆原辞职,回家照顾,原本在研究院做工程设计,停薪留职,一住就是三年,家里药品盒叠满了半个书柜。
王文娟没离开过他的床边,晚上照顾他翻身,白天为他读宋词。
她发现他枕头下藏着几页手稿,是手抄的《声律启蒙》,字迹抖了,但结构没变,每一页右上角写了一个“D”,是他自用的初稿标记符。
家里有一只红木小箱子,从不外借,2006年,王文娟打开过一次,里面是几十本朗诵稿,多为未公开作品,部分有批注。
用的是蓝黑墨水,旁边标记“起”“收”“顿”字样,有时附上导演名字,还有一份计划表,写着“2008纪念白先勇《游园惊梦》”,从未实现。
2007年12月28日,孙道临去世,消息出来,上海龙华殡仪馆门前摆满花篮,多是匿名署名。
梁波罗站在最前面,拿着一本《早春二月》剧本,书页发黄,角落贴着便签,是孙道临当年留下的语气备注。
梁波罗含泪回忆道:“他不仅是全才艺术家,更是一个不屈的灵魂。”
孙庆原没学艺术,她读的是工科,在上海交通大学上学时,从未主动说过父亲是谁,她选专业是电气自动化,因为父亲的录音笔常坏,她想自己修。
后来她成为高级工程师,在内网写过一篇博文:《父亲教我独立,母亲教我善良》。
文中没提演艺圈,也没提病房,只是讲她小时候,每晚睡前父亲给她背《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
她写,“他从不教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只告诉我别做轻的人。”
来源:百年战争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