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到霍之尧母亲的电话时，维港的夜空正被千万朵烟花点亮，好不热闹。
《爱上赵小姐》
结婚第六年，霍之尧爱上了赵小姐。
他爱她，却又不肯离婚娶她，最终看着她嫁给了别人。
订婚宴上，霍之尧破天荒地露了面，体面地送上了价值百万的贺礼。
人人都说他放下了。
可是事后，他在太平山顶上坐了整整一天，喝得烂醉。
我这个联姻对象过去找他时，他满脸不甘心地问我。
「不就是一场 23 分钟的烟花吗？区区 1800 万而已。
「她要是喜欢，我能给放她十场，可她却嫁给了别人。
「你说，如果当初我没和你联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娶她了？」
我终于释怀，将《离婚协议书》递到霍之尧手里。
「如你所愿，我们就到这儿吧。」
冷落了我两年的霍之尧却瞬间红了眼。
「凭什么？」
1
接到霍之尧母亲的电话时，维港的夜空正被千万朵烟花点亮，好不热闹。
这场耗资一千八百万的烟花秀，是周家送给新媳的订婚礼物。
「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我不是一早就通知之尧了吗？
「之尧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把手机给他……」
我过了好久才开口。
「他不在家，今天是赵葭宜订婚的日子……」
霍之尧的母亲是何等的聪明。
不用我把话说得太明白。
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缺席家宴。
「那是你的丈夫，难道还要别人教你怎么抓住丈夫的心吗？
「如果今天之尧不过来的话，你也不用来了。」霍之尧的母亲同我讲话时一向不客气。
她并不喜欢我。
最爱霍之尧的那一年，我加倍讨好他的家人。
无论是屡次刁难我的婆婆，还是不喜欢我的姑姐，我都笑脸相迎，卑微到骨子里。
而现在，我突然不想再继续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那就不去了吧。」我轻声开口。
「你说什么？」霍之尧母亲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璟初，你刚才是在和我顶嘴吗？」
我并没有理会手机里持续传来的指责，挂断了电话。
「太太，司机打来电话说，先生在观景台那里。」
从小看着霍之尧长大的沈姨递来一件外套。
她已经六十多岁了。
算是看着我和霍之尧一起过来的。
从浓情蜜意，到相对无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我和霍之尧之间的过往。
沈姨曾经是自梳女，后来被选中成了照顾霍之尧的专属阿姨。
她说她不相信爱情。
最初嫁给霍之尧的时候，我以为沈姨是年轻的时候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现在才明白，沈姨活得多么通透。
「太太，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的病刚好，外面的风又那么大。」
沈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她并不想我去找霍之尧。
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
我将早上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进包里。
「最后一次了，以后就不去了。」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和霍之尧这么耗着。
可是，太痛苦了。
我突然很想放过自己。
2
太平山顶的观景台上，风的确很大。
山下是灯火辉煌的香江。
2013 年的灯光音乐汇演《幻彩咏香江》上，我和霍之尧曾在这里定情。
那一年，我 18 岁。
仔细想想，那时好年轻。
霍之尧随意地坐在地上，地上散落着四五个空酒瓶。
看见我以后，他灌下最后一口威士忌，声音嘶哑。
「不就是一场 23 分钟的烟花吗？区区 1800 万而已。」
我站在霍之尧的对立面，平静地看着他。
心口处早就不疼了。
已经麻木了。
「赵葭宜要是喜欢，我能给她放十场，可是她却嫁给了别的男人……」
我踩着高跟鞋走到霍之尧的身边，轻轻拿走他手里的空酒瓶。
「风好大，回去吧。」
霍之尧抬头看我，那双平日里冷漠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心，红血丝格外明显。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霍之尧是真的醉了，看起来比平时迟钝了很多。
他不喝酒的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好好讲话的。
因为，他一看见就会走。
他说，他不想看见我。
「陈璟初。」霍之尧似乎认出来了我。
「如果……如果当初我没和你联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娶赵葭宜了？」
山上的风真的很大。
霍之尧的话更是带着寒意。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对上了霍之尧的视线。
我们曾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所以，霍之尧太清楚怎么一句话就把我伤得讲不出话。
将眼角的泪抹去，我从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
「霍之尧，我已经签好了。」
「你这边签完字后，文件就生效了。」
霍之尧愣了一下，接过文件的时候手指颤抖着。
指尖相触的瞬间，我感受到了来自他手心的体温。
两年来，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
「什么意思？」霍之尧的眉头紧紧拧着。
「陈璟初，你要和我分开？」
「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最后的时刻，我不想再闹那么僵。
前些年，因为一个「爱」字，无数次地撕破脸。
这一次，也是因为仅剩的、为数不多的爱，我想先一步离开。
再耗上几年，彼此之间，未免太过不体面。
「我不同意。」霍之尧一脸固执，撕碎了那份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协议。
「陈璟初，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
我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如果是从前，我可能会欣喜，甚至会思维发散地认为霍之尧不愿意和我分开，是因为心里还爱着我。
但是，空欢喜了太多次。
我不打算再给自己画饼了。
3
「协议我会重新打印的，到时候，不要再撕了。」
下山的路上，霍之尧醉得厉害。
管家和司机两个人一起扶着他。
余光中，我感受到了来自霍之尧的目光。
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霍之尧并没有收回视线。
而是依旧盯着我。
「为什么你不来扶我？」
到了嘴边的话被我咽了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还是喘不过气。
「霍之尧，既然要分开了。
「这些话题，就不要再谈了。」
霍之尧停住了脚步。
管家和司机也停了下来。
风越刮越大。
「璟初，以前不管我怎么闹，你从来不会这样。
「你不爱我了吗？」
这一次，我没有回应霍之尧的话，也没有依着他。
「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去的话，就算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
「我先回去了。」
……
客厅里的灯总是很亮。
从前我无数次等霍之尧回家的时候，会觉得家里好安静，灯光刺得眼疼。
无数个夜晚，我总是等不到他。
等着等着，我就不等了。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霍之尧之间只剩下了无止无休的争吵。
第一次吵架的时候，我给了霍之尧一巴掌，他沉默了很久。
第二次吵架的时候，赵小姐也在场。
那一晚，我和霍之尧闹得不可开交。
也是在那一晚，我失去了期盼已久的孩子。
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就离开了。
那一晚上，霍家的人都守在医院里。
霍之尧的奶奶劝我放宽心，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霍之尧的母亲并没有指责我，而是转头甩了赵小姐一巴掌，问她为什么缠着别人的丈夫不放。
霍之尧赶走了所有人，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那时，他擦去我眼角流不尽的眼泪。
「是我错了璟初，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们以后好好过……」
霍之尧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
可我知道，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年少的那场意外发生后，我一直体寒。
能有那一个孩子，已经是极其幸运。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
那时候，我以为我和霍之尧的感情会一点一点被修复好。
可是，只是假象罢了。
爱情，尊严，孩子，我全都失去了。
曾经的我，说会一辈子喜欢霍之尧。
后来的我，不知道还能拿什么去爱霍之尧。
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我再也没有什么能给的了。
……
4
司机的车停在了院子里。
管家和司机手忙脚乱地扶着霍之尧进了客厅。
我转身走向卧室，不想再和霍之尧产生任何争执。
霍之尧踉跄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
「陈璟初，这是第一次……」
「什么？」我扭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和司机悄然离场。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和霍之尧。
「这是第一次，你第一次抛下我，一个人离开……」
「陈璟初，你不爱我了吗？」
在山上的时候，霍之尧也说了这样的话。
可这一次，他多了些许肯定。
「你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霍之尧喃喃自语，眼泪顺着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先离开，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陈璟初，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霍之尧很少在我面前哭。
从前，都是我在他面前哭到崩溃。
「霍之尧。」我一根一根掰开霍之尧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
「自从失去孩子后，我再也不能吹风了。
「你忘了吗？」
霍之尧抬头，对上我的眼睛。
身体往下滑，跪倒在了地上，眼泪也砸在地上。
看着满脸崩溃的霍之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
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我知道，霍之尧他不是忘记了。
他是一直都没记得。
距离我们最相爱的那一年已经太久了。
他早就不爱我了……
5
早上醒的时候，霍之尧并不在家里。
我下楼的时候，佣人们正在准备早餐。
见我走到厨房，有人出来问我。
「太太，先生早上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吃，要不要我煮点醒酒汤，您待会儿送过去。」
「不用了。」我长呼一口气。
「早上煮点面吧，最清淡的那种，只做我一个人的份量。」
霍之尧不会再回来。
我也不会再去找他。
有人照做，有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没有解释，坐在沙发上。
大概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年我还热衷于给霍之尧做汤做糕点，让人送到他公司里，而现在突然停手了吧。
只有我自己知道，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我是真的没有力气去纠结爱不爱了。
我见过霍之尧爱我的样子。
所以，他不爱的时候，我轻易就能看出来。
……
刚和霍之尧结婚的那一年，他总是推掉各种不重要的商业活动，早早地回家陪我。
回去的路上，甚至能给我发几十条消息，问我开不开心。
有时候，我因为加班没有准时回家，他会给我打一个又一个电话。
「霍太太，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家里还有个独守空房的丈夫？」
「唉，可怜呀，小白菜，地里黄，有人年纪轻轻，老婆就开始不回家了。可能是我没有魅力，留不住老婆吧，唉……」
……
往往是，我刚开口解释一句，霍之尧就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反正我不管。」
「如果半个小时后，老婆你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就要去岳父的公司找你了。
「如果你正在看报表呢，我就找个旋转椅坐在你面前盯着你看，让你比较一下是报表更好看，还是我这个贤良淑德兼具的丈夫秀色可餐……」
「如果是岳父留你在公司加班呢，我就去敲岳父办公室的门，问他能不能放我老婆回家吃饭……」
霍之尧总是有那么多的歪理。
每次我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时，他真的会提着自己煮的养颜汤来找我。
一见我就笑。
离很远就笑。
还没等他把汤递到我手里，自己反倒先笑场了。
办公室里，霍之尧总是在我喝汤的时候拿着我放在抽屉里的镜子照来照去。
「老婆，我刚才来的时候，和工位上每一个加班的人都打了招呼，给他们点了甜品和炖汤，我是不是很懂礼节？」
「不愧是我，这新做的发型就是好看。」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又被岳父撞见了，他还问我怎么又从自己的公司翘班来给妳送吃的了……当然是因为我贤惠爱老婆喽。可惜呀，某人只顾着喝汤，根本就不关注我……」
那时的我和霍之尧，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见不完的面。
那是我天真地想，像我们这般相爱，必定一生长长久久。
不料，世间的感情，总是变得那么快。
6
找出遥控器，我顺手打开了《港城时报》的晨间新闻节目。
霍之尧的照片瞬间出现在大屏幕上。
我握着遥控器的手僵在半空中。
换来换去，都免不了避开霍之尧那张脸。
赵葭宜嫁给周公子和霍之尧在太平山顶上待了一天买醉的消息轮流被播报。
其实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早在昨天那场烟花结束的时候，无数的人就拍到了霍之尧喝酒的视频。
晚上的时候，舆论已经有了爆的趋势。
到了今天早上，越发地不可收拾。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霍之尧母亲打来的电话。
我刚一接通，她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璟初，网上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让人去处理？」
「赵葭宜那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订婚就订婚了，给霍之尧发什么请帖。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这样的女人，巴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因为她争风吃醋才好……」
如果非要说霍之尧的母亲和我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大概是我们都无比讨厌赵葭宜。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
晚上的时候，霍之尧让人送来一件礼服，让我陪他参加晚上的港城联合商宴。
我打电话过去拒绝的事情，霍之尧发了脾气。
「璟初，你到底在和我闹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离婚，你不要再想了。」
「为什么？」这一次，我没有直接挂断电话，也没有沉默不语。
「霍之尧，我不明白。」
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明明都已经不爱我了，为什么不愿意放手？」
霍之尧挂断了电话。
门外，响起了车鸣笛的声音。
我以为是霍之尧派来的司机。
可是从车上来的却是霍之尧的母亲。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这么憔悴？」霍之尧的母亲上来拉我的手。
与往常相比，她多了几分真心。
霍之尧的母亲早年是个狠角色，
和霍之尧的父亲结婚后，她相夫教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霍之尧七岁那年，她的丈夫像发了疯似地爱上了自己的秘书，还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那些上流社会的风流韵事，总是会长久流传。
一直到现在，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的事情还依旧能在网上找到报道。
那个体面事事稳妥的霍家太太，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第三者，换来的是丈夫的一巴掌和当面羞辱。
那个总是温和待人的豪门太太，早在日复一日地争吵中，变成了泼妇的模样。
从前我总是不明白霍之尧的母亲为什么总是咄咄逼人。
现在，我依稀读懂了。
人在绝望过后，总是会性情大变。
霍之尧的母亲向外发泄感情，所以，她的名声变了。
而我，向内挤压情绪。
看似风轻云淡，心里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赵葭宜夫妇也会去，你难道就甘心被赵葭宜永远地压一头吗？」
「为什么不甘心？」从前的心气，早就散得一干二净。
「妈，我不想和任何人争了。」
「现在的你，哪里还像以前的陈璟初？」
霍之尧的母亲让我坐在梳妆台前，去亲自为我打理头发。
「当年的那个陈璟初去哪里了？最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同意你和霍之尧在一起，那时候的你总是据理力争，说永远不会放弃自己在乎的人吗？现在呢？你就这么算了吗？」
7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30 岁的陈璟初，比以前多了端庄优雅，眼里却是一片荒芜。
霍之尧母亲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22 岁那年，我和霍之尧打算结婚。
那时候的婆婆，背着自己的儿子把我约出去一次。
语气并不算好，也没有过多的开场白。
一开口就是「你和我儿子不合适。」
我愣在那里，霍之尧的母亲又添了一句。
「不是配不上，只是因为不合适。」
那时候的我太年轻，总是无比固执，非要一个理由。
霍之尧的母亲没有卖关子。
「因为你爱他。」
「就因为我爱他？」
「是的，就因为你爱他……」
霍之尧的母亲为了点了最苦的黑咖啡。
「你以为爱情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吗？拆散你们，是为了你好。你或许不相信，那是因为你太年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爱，那就一定会生出占有欲。你爱霍之尧，我当然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我儿子也喜欢你，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自内心地开心。」
「但是，霍之尧是我的儿子，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他这个人，太喜欢自由了。
「一个人，热爱自由，势必不会永远为一个人沉沦。
「他的确是心甘情愿地爱你，可是，这份爱能有多长时间呢？十年，五年，还是更短的时间，谁都说不准。」
说到最后，霍之尧的母亲甚至有点苦口婆心。
「豪门联姻，求的是稳固，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如果你和之尧不相爱，我绝对不会阻拦你们两个。因为，不爱，才是一段婚姻稳定的关键。
「之尧未来的妻子不需要爱情，只需要为了自己的孩子守住家业就可以了。因为不爱，所以，不管霍之尧做什么，他未来的妻子都不会痛苦，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承认。
听到最后，我觉得霍之尧的母亲的话是有道理的。
可我没有心动。
因为我觉得，我会是个意外。
我爱霍之尧。
12 岁跳进湍急的江面救下意外溺水的霍之尧。
18 岁，与霍之尧互相坦白心意。
22 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他。
我说我会永远爱他，那不是假话。
在国外一同留学的四年，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无时无刻不在规划着和霍之尧的余生。
我对霍之尧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可我，是如此的愚昧。
只看得见自己心中的爱的分量。
却从未想过，霍之尧的爱是否有保质期。
孤注一掷的爱，让我如同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也是那份爱意，使我一步一步走入死胡同。
「我恨她。」转过头，我看着霍之尧的母亲。
她已经不年轻了。
可那双眼睛越发锐利。
来源：桔子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