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往京都的队伍出发了。队伍不算庞大，不是什么浩浩荡荡，但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三五几乘车辆。学子就有16人，加上护送的文武官员、士卒，学子们的仆人等等，拢共也有百十号人，骑马的，走路的，驾车乘车的，叮叮咣咣，唧唧喳喳，好不热闹。益州牧及其府衙大小官员都来饯行，还有一
前往京都的队伍出发了。队伍不算庞大，不是什么浩浩荡荡，但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三五几乘车辆。学子就有16人，加上护送的文武官员、士卒，学子们的仆人等等，拢共也有百十号人，骑马的，走路的，驾车乘车的，叮叮咣咣，唧唧喳喳，好不热闹。益州牧及其府衙大小官员都来饯行，还有一些学子的家人前来送别，益州城内商贾百姓凑热闹围观等等，更添几多热烈气氛。为示炫耀，队伍在益州城里兜了一圈，这才慢慢的出城门往北逶迤而去。
出得城来，满眼翠绿春光，令人心宽神怡。董钧就着车窗往外张望，感觉蜀地益州很是美丽，平坦的田园，秧苗吐翠，麦田泛金，点点民居，星罗棋布，流水淙淙，鸟语花香，真好似天上人间。行不两日，远远的可见山峦重叠，不多久便近了山边，又不多久，队伍便完全掩隐在崇山峻岭之中。董钧自幼生活在沱江岸边多丘陵之所，丘陵不高，而今突然见了如此高山，感觉很是不一样，觉得地球这个东西很奇怪，一会儿平原，一会儿丘陵，一会儿又是高山，再往前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所在，人们常说蜀道难，到底是怎样的难，眼下还不得而知。只能走着瞧，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难。
因为进了山里，车子已是无法行驶，转而换了骑马。学子们大都没有骑过马，感觉高高的骑在马上，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心里悬吊吊的，胆寒胆虚的深怕马儿失蹄摔下悬崖就粉身碎骨了。因而有人不愿骑马，宁肯与士卒一样，下马步行。不过前一两天还行，但是走了不到三天，就都感到腿杆灌铅，非常的沉重，沉重得抬不起步来，无奈只好被人扶上马背，麻起胆子往前行走。董钧未曾步行，一直都是骑在马上，一直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山崖的险峻，倒没怎么使他在意了。
忽一日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董钧的马儿好似有什么神力导引，不经意的走得快了起来。渐渐的，那马儿竟然离开人群，信马由缰，自顾前行。董钧骑在马上，只顾了想那些总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没在意自己的马儿已经离群独往，更不知走到了一个什么所在。远远看去，似一座城堡，城内宫殿金碧辉煌，在云雾中若隐若显，似有似无，显得非常神秘。董钧心想，这就是京城不是？看看身后，马队不知落在了何处，估计一时半时还赶不上来，董钧有心想等等马队到来，一同进城，但见宫殿金碧辉煌，格外诱人，董钧就想，何不先睹为快，进城游玩一番再说。
于是董钧打马进城。城中景象很是怪哉，到处关门闭户，不见人影，街市冷冷清清，无有丝毫生气。董钧感到十分奇怪，想找人打听打听，却不见任何人影。正在纳闷，却见马前一个大宅院，院楣书着“何府”，董钧想想，决定敲门探听探听。
董钧下了马，上前敲门，敲了多久，没有人应声，更没人前来开门。董钧轻轻一推，门却开了。往里瞧瞧，没有动静。董钧大起胆子，进到院子里，高喊有人吗，有人吗？喊了半日，未有人应答。董钧非常纳闷，偌大的宅子，怎会就没人呢。奇怪的是，偌大城池，也是冷冷清清，不见人影。董钧满腹狐疑，把马儿拴在门口的拴马石上，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子。为了不被人怀疑乱撞民宅，边走就边喊有人吗有人吗，但是始终没有人应答。
董钧麻起胆子，一直往前走，越往前走，越是感到飘飘渺渺、冷气森森。董钧为给自己壮胆，仍然是边走边喊，边喊边走，院子很深，好像总也没有尽头。董钧想，这大的宅子，怎么就会没有人呢？董钧不甘心，一定要把宅子走到底，看看究竟有人没人。
当然了，他仍然是边走边喊，边喊边走。终于，董钧走到后院的一片花木丛林之中，丛林里影影绰绰好似有人形，又好似其它的什么东西。董钧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胆大，他毫不在乎前边有无什么危险，一个劲的只管往前去。花木丛林氤气缭绕，虚虚幻幻，不知道哪是东西南北。董钧往前走着，突然，腿边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接着就好像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了他的一只小腿，他吃了一惊，“啊”了一声，但是好像没有啊出声来。他自己听来好像是没有出声，大概是惊呆了，啊不出声来了。
董钧试图挣脱那手，但却总也挣不脱，反而被抓得更紧，以至于被拉来坐起。董钧坐下一看，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董钧问，你谁呀？怎么会在这乱木丛林之中。老者说，“我何武，当朝大司空何武”。“你是老前辈何武”？“正是老夫！老夫便是何武”。
董钧在县学德星堂的先生讲学时经常讲到蜀地出了些什么样的人才，古时的，今世的，在朝的，不在朝但却很有名气的，例如苌弘，例如司马相如，例如王褒，例如当何武、扬雄等等，都是读书人熟知的巴蜀名人。老者自称何武，董钧也不怀疑，问老者何以在这乱木丛中，何武说，说来话长，你耐着性子，听我慢慢给你讲来。
何武掳掳长须，叹息一声，说，想我何武，来到这世间70又5岁，虽不算轰轰烈烈，但也算没有功劳却有苦劳。你知道蜀人王褒吧？
老者提到王褒，董钧立即兴奋起来，说：“知道知道，大辞赋家王褒是晚生的前辈，与晚生一江之隔，站在山坡上振臂一呼，还能相互搭话。就是说，晚生与王褒是近距离同乡，隔三差五，晚生都到王褒墓前凭吊，常常以王褒激励晚生。先生与王褒的交往，晚生也曾听闻，当年王褒做《中和》《乐职》《宣布》颂扬宣帝，还是老先生您训练歌童进京献艺，是这样吗？”
何武说，完全是这样。想当年，我何武年方14岁——小儿你叫什么名儿，多大年龄？——我董钧，贱姓董字文伯，钧者，千钧一发之意也。年16，比之先生当年蠢长两岁——何武接着说，想当年，我何武14岁进京献艺，宣帝是何等奖掖，之后何武名声大振，一路走来，官至大司空，封汜乡侯，食邑千户。千户在我来说，已是不小的地盘了。小侄呀，你知道千户有多大的地盘吗，我大汉如今有二千多万人口，一千户有多少人呢，经我统计，拢共是7651人。你想想，有7000多人给我交粮纳税，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皇上，一心一意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呀！可是你不知道，朝堂上人心叵测，你想为朝廷做点事，但是皇上却另有想法，由不得贤臣良将有所作为呀！你譬如吧，那年哀帝刘欣——你知道刘欣是什么样的皇帝，不是我对皇帝不恭敬，那是一个真正的变态狂，皇帝身边，自有宫女三千，美女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然而刘欣却不爱女色，居然就爱上一个男宠，喜欢同性恋，你说恶心不恶心。刘欣爱男宠，爱到痴迷的地步。有一天，刘欣要去早朝，醒来时发觉袖子压在男宠身子下边，刘欣害怕拉扯袖子惊了男宠的美梦，居然悄悄的把袖子剪掉，后来就落下了断袖之癖的别称。你想想，这样的皇帝，哪里治理得好一个国家。我何武不才，但是也晓得一些治国的方略，我提出了许多改革的方案，可是却总也得不到采纳。刘欣反倒把我当着他的绊脚石，找岔子挤兑我。那年，我派人回蜀郡接我继母，意在和继母共享天伦之乐。然而迎接的队伍刚刚出发，路上却遭强人抢劫，没法呀，我只好叫人暂停前行。谁知这却成了我的一大罪状，说我身居高位，软弱无能，面对强人居然畏缩不前，从此就说我软弱。刘欣借口我软弱，还把我贬回封地。其实，那是刘欣故意挤兑，存心要整我。你不晓得，那年刘欣当上皇帝，他生祖母想当皇太后，他召集丞相孔光、大司马师丹和大司空也就是我何武商议，孔光和师丹意见不和，我呢，当然走了一点中庸之道，没发表意见。这不，刘欣就认为我太狡猾，于是就借口把我贬回了封地。后来，新皇平帝登基，重新启用我，我满以为可以有用武之地了，然而偏偏遇到王莽这个奸贼，害得很多大臣自杀，这不，我何武就是冤死的大臣之一。
你问我是怎么个冤法。想知道我怎么样冤吗？说来确实话长。当朝大司马王莽，从前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他是好人，是大好人。其实不然，一但他主政了，他的野心、卑鄙之心就彻底暴露出来了。当初，他为了取信于人，他竟然逼着他的儿子自杀。你问他儿子自杀是怎么一回事？你这孩子，总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好，这种寻根究底的精神很好，做学问就得这种精神。
你问王莽怎么样逼他儿子自杀？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知道王莽下野吗？这个事儿又得从王莽下野说起。当年，王莽他姑母王政君被元帝立为皇后，王家开始得势。王政君的儿子成帝继位后，王政君做了皇太后，这一下王家立马鸡犬升天，王家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这些人官儿很大，但是都没治国安邦的本事，倒是王莽的姑母看出王莽有本事，就不断提拔他，王莽的权力逐渐超过了他的叔伯们。
但是王莽还不知足，他还要继续往上爬。往上爬没关系，谁有本事谁都可以往上爬。但是王莽的往上爬，一方面是耍权术，一方面则是不择手段踩到别人的肩膀往上爬。王莽的叔父曲阳侯王根担任大司马多年，因一直有病，几次要求退休。王莽的表兄、太后的外甥淳于长名列九卿之首，按惯例应继任王根担任大司马。当然，另一个可以继任的人则是王莽，王莽自然不会拱手相让。偏偏淳于长忘乎所以，大肆收受地方官员的贿赂，妻妾成群，生活侈靡。淳于长的小妾许女靡的姐姐是成帝已废的许皇后。许氏想求皇帝给她复位，送给淳于长大批宫中的用品和财物。淳于长骗她说有办法让成帝立她为左皇后。
也该当淳于长倒霉。这个妻妾成群的淳于长，暗地里居然垂涎许皇后许氏的美色，他通过自己的小妾许女靡不断给许氏写调情的信。王莽正找机会打压和他竞争的对手，打听清楚淳于长的劣迹后，就把淳于长的种种劣迹报告王根，王根大怒，要王莽赶快向太后汇报，太后气得让成帝免了淳于长的官。
淳于长被搞垮后，王莽还不罢手。不久，王莽的另一位叔父红阳侯王立，因为接受了淳于长通过儿子王融送来的大批珍宝，淳于长免官后，王立就为他在成帝面前说情，成帝让王莽等人调查，结果王立害怕了，只好让王融灭口自杀了。人都死了就算了嘛，然而王莽却说王融与淳于长之间有阴谋，从而加重了淳于长的处罚，把淳于长关押在洛阳的诏狱中反复审讯，最终淳于长在狱中被杀死。王莽就这样踩着他至亲的肩膀当了大司马。然而正当王莽声誉日隆时，成帝驾崩，太子刘欣继位，这就是哀帝。成帝没有儿子，太子刘欣是侄儿。
怎么？你说我说话啰嗦，那好，我捡重要的说。不过我得把前因后果抖清楚，免得你听得糊涂。
刚才我说哪里了？对了，说到刘欣继位。刘欣继位后，他的生祖母傅昭仪想当太皇太后，因此，原来的太皇太后王政君就与傅昭仪斗起来，王政君看得很清楚，二虎相争，必有血光之灾，为了保留血本，王政君就叫王莽暂时回避，因而王莽回到新都侯国闭门不出，这就是王莽的下野。
王莽下野，本是他姑母保留实力的举措。但是王莽却做出让贤的姿态，好似急流勇退，因而博得了很多大臣的好评。王莽回家后，他的儿子王获与一名奴婢发生矛盾，王获失手杀了奴婢，王莽觉得这是抬高自己名声的大好事，因此他把儿子痛骂一顿，逼令儿子自杀。这件事在社会上传得很广，都说王莽大义灭亲，是千载难找的好人。我觉得这是王莽的狠毒。你想想，王莽既然是大善人，他教导的儿子怎么会随便杀人呢？敢于随便杀人，说明他当老子的是教导无方。如果他教导有方，儿子杀了人，理该国法处置，可是他却逼令儿子自杀，虎毒不食子，他居然逼令儿子自杀，可见他的心肠又该怎样狠毒。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狠毒之人，却从中央到地方，竟然有许许多多官员上书朝廷，认为王莽是大好人，要求王莽出来治国安邦。
恰好一年多后，哀帝病死，太皇太后王政君急召王莽进宫，王莽认为哀帝的死，是哀帝同性恋的大司马董贤之罪，因而董贤被逼自杀，王莽则被封为大司马，并且建议迎9岁的中山王刘箕子继位，这个就是现在的平帝。太皇太后王政君重新大权在握，临朝称制，由王莽执政。
王莽执政，凭的是他的两面三刀，别人看不出，我何武看得出。还有王莽的另一个儿子王宇也看了出来。先说我何武，记着先皇宣帝的恩德，我不能眼见着大汉的江山旁落外戚手里，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得站出来，得遏制王家的权力。我推举与王家没有关系的公孙禄担任大司马，以此阻拦王莽出任大司马职务。但是，我何武这明显是在螳臂当车，最后，我不但没有阻止住王莽担任大司马，还得罪了王家权势，野心勃勃的王莽一上台，我就被撤了职。接着，我的悲剧就来了。我的悲剧则是来自王莽的儿子王宇。
王宇是王莽很有才干的儿子，为人十分正直。王宇看出了他老子王莽的狼子野心，担心他老子将来不得好死。王莽自己死了倒好，如果万一诛灭九族，那么王氏宗族通通都要遭殃。因此王宇就想阻止他老子往上爬。我何武与公孙禄从行政手段上阻止王莽，没有起到作用，王宇可能看出来行政手段不能起作用，就另走一条道。王莽非常相信天灾，王宇就把舅舅吕宽、军师吴章找来商议，想办法阻止王莽篡夺汉朝江山。吴章出主意说，用狗血泼到王府门上，对外就说是上天降下了血光之灾，希望王莽退位躲避血光之灾。几人商量认为这个办法好。哪个去泼狗血呢？王宇觉得怀孕的妻子吕焉很合适。吕焉为王家将来不被灭族而热血沸腾，自告奋勇，假借怀孕挺着肚子，把狗血藏在怀里。然而老天不开眼，吕焉去泼狗血时手忙脚乱弄出动静而被抓住。事情败露，吕焉在牢狱里生下孩子后被处死。王宇像王获一样，也被逼自杀。王莽借机大动干戈，把反王莽的集团全部斩草除根，死了的大臣官员就有几百人。很多人为了不被抓去受苦刑最终折磨而死，就自己自杀。想我何武一身正气，与人为善，谁知王宇舅舅吕宽因为事情败露而逃跑了，王莽欲加之罪，怀疑我何武藏匿了吕宽。我气不过，也不想逃跑，但是我知道如果被王莽抓去，一定会受酷刑，所以没等王莽抓我，我就自杀了。现在你见到的何武，是我的冤魂，我确实死得冤，死得很冤，我是死不瞑目哇！
董钧听了何武这一席话，已是五脏填膺，气愤至极。一直以来，董钧心目中的王莽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是天底下第一大功臣，怎么会是这样的狠毒，这样的阴险，这样的不可思议。这么说来，去朝廷还有什么意义，去了，岂不是满眼污浊，难以安身吗？
“不好了，快快快，有人跑了，有人跑了！”董钧正要请教何武他该何去何从，猛然的却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只听驿站一遍喧嚣，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董钧似梦似幻，思绪还沉浸在那个奇怪的梦境里，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来源：妙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