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编号17》里的大反派马歇尔,无需太多时政常识都能一眼看出,是在影射川普。当然对韩国观众而言,把他看作尹锡悦,还要更有代入感。毕竟在他身边还有个恃宠而骄的妻子。当然,无论看作谁,马歇尔无疑都是个右翼民粹狂人形象。性格乖戾、洋相百出,但莫名其妙具有煽动力。
开腔▻▻▻
《哪吒之魔童闹海》仍在创纪录地大跃进,而其他电影则仿佛活在月之暗面,无人知晓。
年夜饭吃得再多再饱,也不可能能管一年不饿,这就是中国电影市场现在最大的危机。
甚至于我们再去分析《哪吒》之外的电影究竟有哪些优劣所在,都变得不合时宜了。
——锵稿主编 徐元
文/ 子戈
作者介绍:影评人,锵稿主理人,不够温和的中间派,文字比本人犀利十倍。
01
《编号17》里的大反派马歇尔,无需太多时政常识都能一眼看出,是在影射川普。当然对韩国观众而言,把他看作尹锡悦,还要更有代入感。毕竟在他身边还有个恃宠而骄的妻子。当然,无论看作谁,马歇尔无疑都是个右翼民粹狂人形象。性格乖戾、洋相百出,但莫名其妙具有煽动力。
这个形象十分无趣。最大问题出在,其有效性并不是通过影片建立的,而是先验地调用了观众对川普的刻板印象。这很讨巧,但过份了就是无趣。而一旦反派坍塌,观念的对立面也就塌了,故事就不可能好看。
《编号17》3月7日大陆同步北美上映,但两地都无水花,目前国内票房约1.04亿
不过说起来,奉俊昊倒是对偏执狂情有独钟。他的很多电影,都有偏执狂存在。
《杀人回忆》里的杀手,是个尤爱在雨天猎杀红衣女子的变态。而他的偏执,最终也把一冲动、一理性的两位警官,都逼成了眼冒火光的偏执狂。
《母亲》里的母亲,把对儿子的爱凌驾于一切原则之上。于是她的爱,最终倒转成一种冷酷,一种暴力。
《雪国列车》里的威尔福德,如先知一般掌管着列车的运转。为了让循环进行下去,他甘愿为之献祭,以此成就其观念的永生。
《玉子》里的食品工厂老板露西,被蒂尔达·斯文顿夸张的表演,塑造成了一个妄图改变世界的狂人。她最终失败了,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街角。之后姐姐兰茜出面收拾烂摊子。而妹妹之所以败给姐姐,不过是因为后者是个更决绝的偏执狂,她笃信这个世界唯一的运转法则就是“金钱”。这种近乎冷血的认知,将遮盖在商业之上的那一小块情怀的遮羞布,也一并撕掉。
《寄生虫》里躲在地下室的根世,每日用脑门儿撞击按钮,撞到出血,只为发出摩斯密码,向他敬爱的朴社长表达感谢。他不管朴社长能否收到,他只是偏执地相信,自己能苟活,全赖富人施舍。也正因如此,当他手持利刃从地下室冲出,也只会把刀插进同为底层的人的胸膛。因为他的盲视,使他看不到结构的失衡,而只能看到抢了自己饭碗的另一些狗。
《寄生虫》先后赢得戛纳与奥斯卡大奖,奉俊昊此后5年未有作品推出
奉俊昊作品的“黑色”特质,皆来自这些偏执狂。他总在讲述偏执狂输了,但最终也赢了的故事。而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些偏执狂都毫无魅力,不可能令人心悦诚服,但你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坚决和不顾一切,是持其他价值观的人,所最缺少的品质。
从这个角度想,我们有点低估了《玉子》。在《玉子》中,除了资本家姐妹,还塑造了另一群偏执狂,即动物保护阵线的成员们。这群人在用理想杀人。为解救更多“超级猪”,他们不惜把玉子投入险境,但最终计划失控,玉子也险些丧命。他们的正义感,被吹成了巨大的理想泡泡,但在凛冽的现实寒风中,实则不堪一击。
这也正是奉俊昊想表达的理想主义的自欺与虚弱,而另一面,则是功利主义的强悍。
影片最后的“决战”,在一场对话中完成。面对终极资本家兰茜,妹妹露西败下阵来,动保人士们的苍白恳求也毫无作用,最后还是美子掏出了金猪,从兰茜手里买下了玉子。拯救就此完成,但却是以认可了资本逻辑的方式实现的。这究竟是胜利,还是失败?
这就是奉俊昊的黑色寓言:偏执狂终究会赢得世界。而他们赢的方式,不过是把最简单、最有效的动员方式,执行到了极致,让所有傲慢的精英、天真的理想主义者,通通束手无策。
从这个意义上讲,由奉俊昊拍“川普”,再合适不过。他有能力去捕捉那种癫狂、疯批的外表下,真正魅惑人心的部分究竟是什么。
可在《编号17》里,这些却通通不见。我们只能看到一个脸谱化的跳梁小丑。这根本构不成任何讽刺。相反,它只是进一步彰显了现实的无力。它的所谓讽刺,最终也都调转头来,反戈一击,形成对影片自身的巨大反讽。
有了《寄生虫》作为在好莱坞登堂入室的敲门砖,奉俊昊这一部《编号17》制作规模巨大,投资据传超1.5 亿美元
02
《平原上的火焰》对原著的最大改编,不在情节、人物,在于结构。更具体说,是悬念布置的结构发生偏移。
原著中,平安夜那晚的真相,最后才被揭晓。蒋不凡如何被杀,李斐父女遭遇了什么,被作为核心悬念,留到了结尾。这个结构,不止构成了牵引叙事的动力,更是作者在决定,什么才是整个故事的关要,需要晚点交代。
而之所以把平安夜留到最后,是因为那一晚,成为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晚。所有大时代的催逼、小人物间微末的情感纠葛,都交汇在了那一刻、那个路口。于是作者先把前后变化和盘托出,再呈现拐点,就令人有唏嘘之感,感慨无常的拨弄。
而《平原上的火焰》是在中段就把平安夜真相直接拍出来了。这也不无不可,是另外的改编思路。而被留在最后的悬念,是庄树那晚有没有赴约。这就把悬念收束在了二人情感之上——别的不重要,重要是你去没去。
这确实有些疼痛青春的意味了。但也不必然如此。若焦点落在情感,那就真该把二人情感的曲线捋顺、做足,反而溢出此结构的枝枝蔓蔓,没那么重要了。影片一是减法还没做到位,二来也没把情感拍清楚。
二人之中,李斐还算清晰,她是个想逃未逃的受困之人,截肢无法再匹配塑料凉鞋,已是明喻。而庄树却始终面目模糊,成为最大硬伤。当然,猜不透未必是坏事,但行为最终要暴露真心,成为残忍的诚实。可整部作品看下来,庄树却人如其名,空洞如树桩。
《平原上的火焰》经历改名风波,四年尘封,又被大量删减,如今上映这版已经与电影原貌、原著小说相去甚远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个关于两次开枪的故事。先是李守廉对蒋不凡开枪,最后是李斐对庄树开枪。两次的开枪者是父女,而被射者都是警察,且为师徒(精神上的父子)。这其实是隐藏在这对双人关系中,真正超越小情小爱的部分。它要讲的是上一代的意外,如何穿过漫长岁月,命中了下一代的要害。而这意外背后的原因,又绝非偶然能够概括。
所以影片的重点,就在于为什么开枪。第一次真的只是阴差阳错吗?那隐藏在偶然中的时代必然性究竟是什么?而后一次,真的只是因为李斐觉得庄树撒了谎?还是说,她从那身警服里,从闪躲的表情中,读出了其他的心思?
其实都有另外的解释。可影片却始终语焉不详。只可惜语焉不详并不等同于暧昧性,后者是同时提供了多种不同甚至相悖的情绪线索,且都能说通;而前者是无一说得通,乱成一锅粥。
平安夜那晚,庄树还是去了。他没有等到李斐,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平原上的火焰》文学改编是张悦然,或许她为电影带来了浓重的青春疼痛文学风格
03
上述两部电影,若说有什么共性,一是都遭遇了删剪。其中《编号17》主要删了床戏;《火焰》比圣塞版(那时还叫《摩西》)少了11分钟;二是删剪都不能作为其失败的最大理由;三是,无论好坏,它们都没什么存在感,很快就会随风而逝。
毕竟,《哪吒2》冲上全球榜单Top 5,才是当下中国电影业的唯一大事。
距离春节档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约40天)时间,在这期间,大陆院线又有约40部新片上映,只有一部《美国队长4》票房勉强破亿(截至目前,1.04亿),其余新片,除个别小众狂欢,多数都来去无声。而这些新片总共也只创造了约5.6亿票房,仅为《那吒2》总票房的3.7%。
当然,春节档过后的一个月,从来都是票房淡季。但对比去年(约40部新片,创造约18.89亿票房)、前年(约39部新片,创造约8.76亿票房),还是有相当程度的缩水。
更何况,如果把时间再拉长一点,去年春节档过后40天,马上迎来了一小波回潮,有《哥斯拉大战金刚2》(约9.5亿)、《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约7.9亿)、《沙丘2》(约2.5亿)等小爆款接连出现;而前年也是类似情况,有《保你平安》(约7亿)、《回廊亭》(约2亿)、《铃芽之旅》(约8亿)……反观今年,目力所及,未来一个月都还看不到任何爆款——哪怕只是小爆款的迹象。
整个冬天几乎没下雪的北京,昨天下了一场大雪。春寒料峭。
编辑/徐元
排版/八子
来源:河鸣经典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