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文化视点｜《哪吒之魔童闹海》过誉了吗？那就请中国动画这样卷起来！

摘要：2019年夏天，魔童降世，那个母胎烟熏妆，动辄满脸不屑、双手插兜的小哪吒，从不受待见到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在戏里戏外扭转了人们对他的偏见，也点燃了大众对中国动画大片的热情。时隔五年半，《哪吒2》带着升级版“吒儿”归来。上映三天，影片票房15.8亿元，且已显

从反抗命运到“扭转乾坤”，作为续作，《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再次给出了符合当代精神的回答。

2019年夏天，魔童降世，那个母胎烟熏妆，动辄满脸不屑、双手插兜的小哪吒，从不受待见到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在戏里戏外扭转了人们对他的偏见，也点燃了大众对中国动画大片的热情。时隔五年半，《哪吒2》带着升级版“吒儿”归来。上映三天，影片票房15.8亿元，且已显现出档期头部作品的虹吸效应。影片从大年初一4.87亿元、大年初二4.79亿元到第三天已砍下单日6.1亿元，春节档前三天近45亿元的大盘里，哪吒占比超三分之一。

与票房齐飞的是超越前作的口碑评分，在二次元青年聚集的B站，更有UP主封其为“年度神作”。神作与否，还得留待时间验证，毕竟技术、美学层面的一流能否覆盖内容上的套路与瑕疵，见仁见智。但能肯定的是，这部几乎提前锁定了春节档销冠的作品，有望掀起属于中国动画的视听革命。

《哪吒2》为中国动画电影风火开年，这是确凿无疑的。

以技术，托举东方美学

那年暑假，《哪吒之魔童降世》被视为国产动画特效的天花板。五年半后，饺子导演带着团队亲手把这天花板捅破。

片方的制作特辑里有些数据：《哪吒2》仅特效镜头就超过前作全片的镜头总量——第一部全片镜头超1800个，这一部全片镜头2400+、特效镜头1900+。若是仅仅堆砌视觉特效，新片不足以语任何里程碑式的评定。真正让《哪吒2 》冲上中国电影市场黄金档之巅的，是以技术托举东方美学的工业试炼。

许多人迄今念念不忘于上美影在上世纪缔造的中国动画学派，彼时，戏曲、水墨、剪纸、皮影等生于中国的视觉符号被画师们日拱一卒，靠自己琢磨的手段，实现了世界上独树一帜的中国动画美学。但世界科技发展一日千里，单靠中式视觉符号已不足以达成世界性。好莱坞动画前些年席卷全球，凭的就是尖端技术带来的一流视听。这些年，依靠《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等一系列动画电影的努力，国产动画大片有了票房基本盘，有野心更有情怀的团队开始谋求技术上的创新突破。一些基于东方美学的动画技术，更要紧的是一群带有中式审美眼光的动画技术人，为中国动画电影强势赋能。

于是，《哪吒2》里，从对深海水流的模拟、对现代感与古典感的表现交织、对复杂表情的细腻传递、对千军万马同屏角色数量的千倍提升，都秀出了主创团队的硬核技术力、中式审美目光与匠心雕琢。

片中几大重要的战斗场面无一不将“燃”字贯彻到底。比如最后的大决战，百万妖兽出动，千军万马、千乘万骑，浩如烟海又意念合一。这些海浪般的妖兽，需要设计的单体形象以千计，可细部同样让人叹为观止。从主角团到百万妖兽，从它们的衣服图案、甲胄纹饰到手持的兵刃，都被画师们按照殷商时期的青铜、甲骨等符号逐一加工。甚至在144分钟片长里只闪现几秒的玉虚宫屋脊画面，《哪吒2》也没怠慢。创作者从唐昭陵和宋徽宗所绘《瑞鹤图》里调取灵感元素，铺开宋画般的美境，更借典故抒发祥云伴仙鹤前来告瑞的美好意蕴。

去年，《黑神话·悟空》让中国游戏扬眉吐气了一把。现在，当技术差距渐渐被追平，注入了东方美学灵魂的《哪吒2》让人听到了中国动画工业齿轮高速运转的轰鸣声。

以情感，讲述中国故事

新片的故事紧接着哪吒和敖丙遭受“天劫”后展开。太乙真人用七色宝莲加“藕粉”为两人重塑肉身，因欠了火候，一个现场崩盘，一个是不能发力过猛的“次等品”。为救自己唯一的朋友，混不吝的混世小魔王哪吒带着敖丙灵魂同上玉虚宫，踏上求仙之路。

跟随魔丸与灵珠的脚步，片中展开了比第一部更立体完整的世界观：连通了代表仙界的玉虚宫、连通妖界的龙宫以及代表人间的陈塘关。故事也得以从更多维视角去求解关于亲情、友情、师徒情等世间各种情感的本质。除了哪吒、敖丙主角团，申公豹、东海龙王都因各自立场与经历有着不同选择，造就不同命运。就连不文一名的虾兵蟹将、返场归来的海夜叉几乎都有各自的情感基石。其中，塑造最饱满、也是延续第一部内核的情感，非亲情莫属。

片中有三条亲情线，虽立场不同，但都是中国家庭熟悉的风貌。李靖与殷夫人从不在意哪吒的魔丸身份，爱他、护他，尽己所能予他最大理解与陪伴；东海龙王敖光对敖丙寄厚望，前作里不惜犯天劫盗灵珠以重振龙族，但他也是深沉的父亲，新篇中只因忧子安危，亦甘愿舍下看守龙宫的重任；申公豹的父亲申正道以孩子为傲，视修仙为正道，而他也无条件护孩子周全，面对所谓正道，以断臂换孩子的生机。

这些亲情的刻画，有着符合当下情感价值取向的变迁——与传统意义里的严父形象不同，《哪吒2》里的父亲对孩子都爱得坦率。而当敖丙背负上龙族命运，当李靖夫妇的舐犊之情与敖广的族群悲愿互为镜像；当化身魔童的哪吒在亲情中完成全新的“削肉还母”，真正意义上迎来了重生与新生——这则关于个体命运反抗的故事，在立意层面升华为关于文明存续、天人合一的思考，这同样是中国人熟悉的东方哲学。

以当代性，重构神话经典

过去几年，即便中国电影市场最红火的春节档，亦不无遗憾：真正的合家欢电影到底有没有？评论家们说，合家欢不是一味迁就孩子而降低种种标线，纯粹“大手牵小手”的电影，充其量只能称陪伴式观影。真正的合家欢应该符合全家价值观念、审美习惯和智识需求，它“能屈能伸”，既能让孩子抵达浅层的愉悦、领略全局的感动，也得给成人走深一步、想多一层留个入口。

对照这一标准，《哪吒2》是合格的。它密集的笑点与燃点里，常能容纳不同年龄观众的多重理解。比如开头重塑肉身，各类改版的哪吒里，打工人为改来改去“还是第一版吧”会心一笑，小朋友的笑声或许仅仅源于瞪个大小眼、表情夸张的鬼脸哪吒。又好比被许多人视作全片精神之柱的“若前方无路，我便踏出一条路”“若天地不容，我便扭转这乾坤”，有人将其认作“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升级版；也有人更进一层“想多了”——从电影的留白空间、细节隐喻、弦外之音读出放诸现实格局中也有立足点的“过分解读”。

前作中，哪吒用个人行动反抗所谓魔丸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是魔是仙我要自己说了算；第二部里，哪吒走出陈塘关，要打破的是被垄断的关于魔、妖、仙的定义权。所以那句“小爷是魔那又如何”，是他找到了真正要反抗的东西，也找到了要让世界改换面貌的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