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实探:“重生”之我在团播公司做练习生

天堂影视 内地明星 2025-08-28 14:15 2

摘要:某团播公司唯一一间办公室里,负责人略显疲惫地坐在桌前,上下打量着刚花半小时做完妆造的我。在他的手边,摆着几包拆过的香烟和槟榔。

“做这一行,可能比80%的行业更辛苦。当然嘛,赚得也多……看一下保密协议,你如果同意的话,马上可以开始练舞。”

团播中标志性的“扫腿舞”

某团播公司唯一一间办公室里,负责人略显疲惫地坐在桌前,上下打量着刚花半小时做完妆造的我。在他的手边,摆着几包拆过的香烟和槟榔。

多人舞蹈,专业运镜,不间断互动,精致到每一根头发的妆容,一些直播间的视觉效果甚至不输打歌舞台。短短几个月,团播不仅在线上狂揽打赏,“扫腿舞”等标志性舞蹈更吸引了一众明星模仿。某专业机构估算,今年内,团播市场价值将达到150亿元,堪称2025年流媒体行业的最大黑马。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匹黑马,8月,我成为一名“男团练习生”,对话那些做团播的年轻人们。

豪赌

“万一红了呢?”

成都东二环边的一栋玻璃楼前,巨幅海报格外醒目,海报上的女孩们并非活跃在荧幕前的大众偶像,而是短视频上的“女团”成员。

今年,这座玻璃盒子被一家本地头部团播公司改造成集直播、培训、办公于一体的“战场”。在这里,一个直播间一夜的“产值”足以买下一辆保时捷跑车。

然而,更多的团播公司却和我“入职”的一样:直播间里灯光强得晃眼,装潢精致华丽。直播间外,却是素净得有些简陋的练舞室、工作间、化妆台,一内一外,恍如两个世界。

“这几位是你的同事。”“入职”第一天,我被带到了练舞室——一间由石膏板临时搭建而成,仅有一面镜子和几块瑜伽垫的房间。瑜伽垫上,几个还有些学生气的男孩正闭目养神。没有签合约,甚至没有过多谈话,我就这样匆匆开始了训练。

要想成为镜头前光鲜的男团女团主播,需要先经历舞蹈和话术训练。为了“早开播早赚钱”,一些公司的训练时长被压缩到5-7天。

训练的第一项是俯卧撑、马步和开合跳。“一次要播五六个小时,体力不行根本遭不住。”见我汗如雨下,一旁的“队友”这样向我解释。

这间教室里,每支舞的平均时长不过15秒,反复的练习填满10个小时,重复几百次,直到形成肌肉记忆。从早上10点到晚上8点,鼓点强劲的DJ音乐一刻不歇,训练结束,夜幕已经低垂。

“保时捷”的诱惑,让高强度的训练变得不再辛苦。“万一红了呢?”休息间隙,我的“队友”、19岁的舟舟望着天花板,缓缓吐出这句话。

在团播行业,令人咂舌的高薪神话撩动着人们的神经。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透露,在头部公司,部分主播单场收入超过百万,短短数月便实现了财富自由。以知名团播品牌SK为例,在某月的公会赛中,卡卡和萱萱分别获赠价值450.6万元、447.7万元的礼物打赏。

然而,“这是一个没有‘腰部’的行业。”上述人士进一步表示,头部之外,大部分主播收入其实平平,“哪有什么‘风口’,就是赌。主播赌自己红,公司赌主播红。”

看似触手可及的高薪,很可能只是被镁光灯和滤镜放大的幻影。

某团播公司办公场地

找自己

当海归硕士决定入行团播

“做了团播之后,差点忘记自己以前是干嘛的了。”

今年6月,欣欣在抖音发了一条视频。视频里,她在直播间舞动的身影与上台演讲、行走在建筑工地、参加论坛照片交替出现,“反差感”巨大。视频一经发出,迅速蹿红,收获了20多万次互动,视频浏览量高达600多万次。

巨大的流量,却没能让欣欣的团播事业青云直上。入行半年,她曾先后换了6个团,上播时间却仅有22天。“播一周没人上票(打赏),团队就要解散或重组。”如同盲人摸象般的探索,让这个本科毕业于985院校的英国海归硕士陷入了迷茫。

和大部分从事团播的年轻人不同,欣欣是为了“找自己”进入团播行业。

硕士毕业回国后,土木工程专业出身的她按部就班地进入了一家央企设计院,度过了7年职业生涯。市场环境的遇冷和个人想法的改变,让欣欣对这份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生出倦怠,在去年年底选择了离职。

出乎身边亲人朋友意料的是,欣欣进入了一家团播公司,成为镜头前的“女团”成员。

直播间里的欣欣妆容精致,造型百变,熟练地跳着短视频平台上的热门舞蹈,实现着儿时的舞台梦想。与之相对应的是,这半年来,她的总收入只有一万多块,平均下来每月仅2000元。

“这和我想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欣欣给我算了一笔账:要想拿到“保底工资”,需要达到平均每个月150个小时以上的直播时长。对于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的欣欣来说,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这样的情况,在不少中小型团播公司广泛存在。

7年的积蓄和工作经验,给了欣欣别样的视角。“这个行业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急’。”欣欣告诉我,自己遇到过一个非常有发展势头的“潜力股”团,但却因为急于变现,人气迅速下滑,最终一个月后销声匿迹。

欣欣的观察与大数据不谋而合。据多家公开媒体报道,随着团播“出圈”,各方资本加大投入,不仅短视频平台上的“男团女团”数量一路狂飙,就连陈志朋、TVB男团等传统影视明星也尝试入局。行业竞争的加剧,进一步加快了各团体的更迭速度。“不出圈,就出局”的铁律下,大部分新团体决定生死存亡的周期仅有一到两周。

“量变引起质变,我会继续做(团播),但不会永远停留在这里。”欣欣说。

情绪劳动

“跟谈恋爱没什么两样”

“男生也要画这么重的妆吗?”

“上镜之后会吃妆,不画得夸张点没人给你上票的。”

这段对话发生时,化妆师正小心地给我画眼线。从浓重的眼影、卧蚕、鼻影,到被发胶固定住的每一缕发丝。夸张的妆容,是团播的“标配”。

在手机屏幕和真金白银的消费之间,“美”是最坚固的桥梁。直播间里,灯光晃眼,在美颜作用下,我的眼睛更大了,鼻子更挺了,皮肤更白了,腿更是被拉到了“不可思议”的长度。

这还是我吗?看着屏幕里陌生的自己,我恍惚得出了神。

聚光灯下的迷茫,或许是主播们“共同的一课”。

“我没有自己的时间了,不敢停下来。即使停下来,也只想去医美打针。”咖啡厅里,彭彭戴着黑色的眼镜和口罩,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在行业最火热的时候,她选择“急流勇退”。

下午1点起床,2点到公司,化妆、练舞,下午5点开播,一直到晚上11点。团播下播后,还得开个人直播用于“固粉”,下播后,再和支持自己的“大哥大姐”彻夜长聊,直到第二天醒来,周而复始……从事团播主播期间,这就是彭彭的日常。

身体的累可以忍受,但下播之外的“情绪劳动”,一度让彭彭有些崩溃。

在团播界,主播的收入几乎由保底+提成构成,观众打赏的金额高低,决定着提成的多寡。为了留存住高等级用户,主播们除了在直播间里卖力表演,还要在下播后和“大哥大姐”保持联系,这也被主播们形容为“写作业”。

“嘘寒问暖,提供情绪价值,除了不见面之外,就跟谈恋爱没什么两样。”彭彭深知,与“大哥大姐”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在这行赚钱的不二法门,但在实践过程中,却时常因为精力、话术和个人底线而感觉力不从心。

与喜悦、SK、千金府等顶级团播直播间里,用户争先上票、一掷千金的盛况相比,普通直播间里的“大哥大姐”十分有限,各个不同的团体之间,自然不可避免地发生竞争。

“一不小心,‘大哥大姐’就被撬走了,所以更要花心思去聊。”彭彭告诉我,在竞争激烈时,不仅要防着其他团体抢观众,还要提防自己的队友“挖墙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紧迫感,她每个月仅有的4天休息时间也要用来“维护关系”。

咖啡饮尽,彭彭起身离开。

“我去趟商场。”

“去干嘛?”

“去给我的‘大姐’买个礼物,她快生日了。”

花钱买陪伴

团播还能火多久?

“到底要刷多少钱,主播才会和我互关呢?”

小红书用户@小红薯688E1150的这条帖子下,网友留下了152条评论。有人给他支招:“周赛公会赛进榜一百一定会感谢,但是可能会迟一点。”有人表示不解:“图什么啊?别说什么情绪价值,都是自己骗自己的。”

围绕着团播“价值”的争议,从来没有停止过。飘渺的情感慰藉、监管的缺位、资本市场的过热……团播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流媒体时代下更深层次的议题——人们的注意力,究竟会看向何方?

某团播公司直播间

“在情感匮乏、无处解压的情况下,团播成为人们情感需求的解压之地。”长期研究媒介文化和粉丝经济的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新闻传播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实分析认为,团播通过提供情绪价值、情感互动和即时反馈,满足观众的情感需求。此外,观众通过弹幕、礼物、打赏等方式参与互动,获得“掌控感”和“参与感”。观众通过金钱购买主播的情绪价值,主播则通过提供情绪价值维持与粉丝的关系。

“目前,团播行业正处于从‘流量红利’向‘价值红利’转型的关键期。”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新闻传播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实分析认为,团播并非简单的“流量内卷”或“过度消耗”,而是直播行业在内容专业化、工业化和规范化发展过程中所发展出来的,其未来发展前景取决于其能否在监管规范、内容创新和可持续发展之间找到平衡。

主播的劳动权益保护,同样是团播行业备受争议的焦点。陈实认为,目前,团播公会在直播行业中确实扮演了类似“管理工具”的角色,然而,这种角色也导致主播的个体话语权被削弱。在劳动权益保障上,团播行业需要关注主播的劳动权益,避免“内卷”和过度消耗。平台和公会应提供合理的劳动条件和收入保障,避免“人海战术”和“耗材”现象。

行业平台的监管,也随着团播热度的提升正式明确。

7月30日晚,抖音直播发文称,抖音升级《抖音直播团播内容管理规范》,并同步发布《抖音直播团播机构管理规范》。新规在持续打击色情低俗等违规基础上,新增针对主播诱导打赏、公会侵害主播权益等治理举措,严禁主播突出敏感部位、过度美颜、诱导粉丝炫富攀比等行为。今年上半年,平台已累计清退54家违规公会。

从火热狂飙到健康发展,团播产业的面前,或许还有一张非做不可的答卷。

来源:锦观新闻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