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土改工作队进村时，腻味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宁学祥。他记得父亲咽气前瞪着的那双眼睛，像在说“替我报仇”。于是批斗会上，宁学祥被按在烂泥里，脑袋磕在磨盘上，血混着雨水流进田垄。后来宁家被扫地出门，宁可金——那个小时候和腻味一起掏鸟窝的伙伴——连夜逃了，听说最后死在台湾

封四咽气那天，村里人没掉一滴泪，倒像松了口气——这个把仇恨当饭吃的男人终于把自己噎死了。谁也没想到，他儿子腻味接过那把看不见的刀，砍向的却是整个村子。

土改工作队进村时，腻味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宁学祥。他记得父亲咽气前瞪着的那双眼睛，像在说“替我报仇”。于是批斗会上，宁学祥被按在烂泥里，脑袋磕在磨盘上，血混着雨水流进田垄。后来宁家被扫地出门，宁可金——那个小时候和腻味一起掏鸟窝的伙伴——连夜逃了，听说最后死在台湾，连祖坟都没摸着。

可事情没完。宁可金带着枪回来那天，村口老槐树下的石凳还留着两人刻的歪歪扭扭的“兄弟”二字。他红着眼往人群里扫射，子弹穿过当年给过他半块馍的婶子，穿过抱着孩子的媳妇。仇恨像瘟疫，从封四传到腻味，再跳到宁可金身上，最后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只有大脚例外。这个被村里人笑称“傻大个”的男人，当年宁家落难时偷偷塞过两个地瓜。后来他起早贪黑侍弄那三亩薄田，硬是把“地主崽子”的孙子运品供成了大学生。运品回村那天，开的是拖拉机，给大脚带了件的确良衬衫。村里老人抹着泪说，大脚家祖坟冒青烟了，其实冒的是大脚三十年没睡过整觉的那股子倔劲儿。

现在再看，封四坟头的野草早把碑名啃得模糊不清，腻味蹲过的大队部墙角结满蜘蛛网。运品在城里开了公司，回村修路那年，宁可金的侄子——当年躲在灶台后逃过一劫的小崽子——站在人群里鼓掌，手心全是汗。大脚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蹲在田埂上抽烟，烟灰落在土里，像给过去烧的纸钱。

说到底，土地改革把田分了，可没把人心里的账算清。有人把仇恨当传家宝，有人把善良当垫脚石。封四和腻味的故事告诉人，攥紧拳头三十年，最后烂的是自己的手；大脚和运品的故事告诉人，松开手递出去的地瓜，三十年后能变成拖拉机。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树皮上“兄弟”俩字早被岁月磨平了，就像那些没被说出口的对不起和谢谢，最后都长成了新的年轮。

来源：花间温柔采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