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身为禅院之尊，福、禄、寿齐全，偏偏在看到唐僧的宝袈裟时，心底那点虚荣和攀比被彻底点燃。七八百件袈裟还嫌不够，他要那唯一的、来自天朝上国的霞光宝物。

提起《西游记》里的金池长老，很多观众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场观音禅院的袈裟风波。

一个活了二百七十多岁的老方丈，面对如来佛祖亲赐的宝物，贪念翻涌，最终自取其咎。

可鲜有人知道，荧幕外的金池长老——程之，不仅是上影厂的“金牌反派”，更是一个一生光明磊落的艺术家。

只是，他的人生也有无法弥补的裂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听到二儿子程前叫他一声“爸爸”。

在《西游记》观音禅院那一回，金池长老的登场，就像一面照妖镜，把人性深处的欲望映得纤毫毕现。

他身为禅院之尊，福、禄、寿齐全，偏偏在看到唐僧的宝袈裟时，心底那点虚荣和攀比被彻底点燃。七八百件袈裟还嫌不够，他要那唯一的、来自天朝上国的霞光宝物。

广智、广谋两个弟子给他出主意，火烧唐僧、夺袈裟为己有。一个活到二百七十岁的“老修行”，终究没熬过心里的那关，眼睁睁走到身败名裂的结局。

而让这个角色不朽的，正是程之。他把金池长老的洵洵儒雅、贪婪狠毒演得丝丝入扣，让人恨得牙痒，却又忍不住佩服他的演技。

程之的戏缘，其实从娘胎里就开始了。父母都是京剧票友，家境殷实到能请名角进家唱戏，他在锣鼓声和水袖翻飞中长大，舞台魅力早早在心底扎了根。

18岁那年，他考进复旦大学经济系，家人都觉得这是通往锦绣前程的捷径。可他心底那股子“不甘”越来越强烈。他觉得算盘珠子拨得再响，也比不上舞台上灯光打下来的那一刻。

父亲坚决反对：“复旦的牌子，丢不得！”他却悄悄退了学，背着家人去考话剧团。

现实很骨感，三四年里，他演的都是边角小角色。直到一个电影导演慧眼识珠，让他在《假凤虚凰》里客串，他才第一次尝到大银幕的滋味。那一刻，他心里有了答案，这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加入上影厂后，程之的演艺之路几乎是一路开挂。

《鸡毛信》里，他是那个歪着嘴、油腻又滑稽的伪警队长，一眯眼、一抿嘴，坏得不让人害怕，反倒让人又恨又笑；

巴金《家》里的高克定，他换上一副纨绔少爷的派头，眼神轻佻，步伐虚浮，举手投足都透着一个“败”字，仿佛天生就是来挥霍家业的；

到了《沙漠追匪记》，他又摇身一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土匪“金冶中”，一眯眼、一抬枪，那股子阴冷劲儿隔着屏幕都让人脊背发凉。

有人说，他演的反派之所以让人记得牢，不只是因为“坏”，而是因为那坏背后，还能看到人性的缝隙与复杂，这才是高手的分寸感。

1963年，程之家迎来第二个儿子程前。彼时他的二哥因身体原因无子，日子过得落寞。

“把孩子给你二哥养吧。”母亲的这句话，让程之心头一震。对亲兄长的怜悯、对家族的体面，让他忍痛答应。

15天大的婴儿，被抱进了二伯家。程之成了“三叔”，与妻子约定，等孩子20岁，再告诉真相。

童年里的程前，过得无忧无虑。寒暑假时，他常被送到“三叔三婶”家玩，心里只觉得这两位长辈特别疼自己，从没怀疑过背后的缘由。

直到14岁那年，院子里和同伴吵架，对方恶狠狠甩下一句：“你爸妈不是亲的，你三爸三妈才是！”

那句话像一记闷雷，轰得他耳朵发嗡、心口发紧。

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片段。那些寒暑假被送去三叔家的日子、三叔看他时那种带着深意的眼神、还有大人们刻意回避的沉默……所有线索，在那一刻像被线连起来，直指一个他从未敢想的答案。

他回家质问，母亲的眼泪一下掉下来，把他搂在怀里：“我虽然没生你，但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姐姐，都很爱你。”

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割开了他原本单纯的世界。那晚，他反复在心里问：为什么亲生父母会不要我？

后来，他才慢慢明白，这不是抛弃，而是成全。可对程之来说，那份被儿子误解的酸楚，成了他一辈子的疙瘩。

高中毕业，程前进了工厂，当起钳工。那时能进工厂是铁饭碗，可干久了，他发现自己对这份工作毫无热情，手上的活儿总是慢半拍。

生父程之看在眼里，轻轻提了一句：“要不要试试文艺这条路？”

1982年，他报考上海戏剧学院，遗憾落榜。但很快，九江市话剧团招生，他顺利考入，从话剧舞台走向荧幕。

《好事多磨》是他的银幕首秀，不久又被广东卫视看中，主持《公安》节目，一身警服让无数观众记住了他。

1988年，他成了全国“十佳主持人”，事业一路高歌。1992年，他调入央视，《天涯共此时》让他崭露头角；1994年与倪萍搭档主持《正大综艺》和春晚，风光无限，与赵忠祥并称“南小程，北老赵”。

可无论事业多辉煌，父子间那层隔阂一直没融化。程前习惯叫“三爸”，哪怕知道了真相，也很少改口。

1995年2月14日，程之突发心肌梗塞，从发病到离世不过二十分钟。

葬礼上，程前哭到声音嘶哑，俯在灵前，终于喊出那句压在心底多年的称呼：“对不起，爸爸。”

这声“爸爸”，迟到了整整三十二年。

程之的一生，留在观众记忆里的，是荧幕上那些可恨的反派；留在家人心里的，是一个正直、善良又有担当的男人。

只是，有些感情来得太晚，即便真心满满，也无法弥补错过的岁月。

人生最怕的，不是来不及，而是以为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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