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树铭演关羽后,就经常被托梦身上怪事不断,路边瞎子一语成谶

天堂影视 内地明星 2025-08-09 01:49 2

摘要:可对于演员陆树铭来说,这个春天之后,他的人生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奔向了一个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光怪陆离的方向。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它也照样发生在你身上,躲都躲不掉。

一九九五年的春天,空气里还带着烧蜂窝煤的呛味儿,街头巷尾的录像厅正反复播放着发哥的英雄片。

对于普通人来说,日子就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年复一年,没什么两样。

可对于演员陆树铭来说,这个春天之后,他的人生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奔向了一个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光怪陆离的方向。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它也照样发生在你身上,躲都躲不掉。

01

电视剧《三国演义》的播出,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了块巨石,激起的浪花席卷了整个中国。陆树铭算是被这股浪头结结实实地推到了岸上,彻底火了。

他走在街上,那种感觉很奇特。去国营菜市场买棵白菜,卖菜的大婶抬起满是泥土的脸,愣了半天,然后咧开缺了牙的嘴,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关二爷,您自个儿来买菜呐?”;路边蹬三轮车的师傅,看见他远远地就停下车,不吆喝生意了,只是憨厚地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起初,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心里头美滋滋的,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镇酸梅汤,通体舒泰。他觉得,自个儿为了这个角色付出的那几年,值了。

为了演好关羽,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苦行僧。剧本发下来,他没像别人一样先看自个儿有多少戏份,而是托人找来一套《三国志》,把自己关在剧组分的简陋招待所里,一页一页地啃。那本竖排版的繁体字书,看得他头昏眼花。他就着一杯浓茶,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屋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直流眼泪。他对着招待所那面蒙着灰的破镜子,一遍遍地练眼神。关公的丹凤眼,得半开半阖,不怒自威,喜怒不形于色。他一练就是大半天,直到眼睛发酸发胀,看东西都重影了,才肯罢休。在涿州影视城拍戏,条件艰苦得不像话,夏天酷热,他得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粘着那把一米多长的假胡子,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把胡子都浸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胸口,又痒又难受。冬天严寒,穿着单薄的戏服拍雪景,冻得嘴唇发紫,手脚都失去了知觉。他就这么熬着,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活成了那个身在汉营心在汉的汉寿亭侯。

戏拍完了,人也好像被抽走了魂。回到北京的家里,妻子苏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苏琴是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性子温柔细腻,像一汪清泉。她给陆树铭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可他吃饭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飘忽,吃着吃着,右手就不自觉地抬起来,做出一个捋胡子的动作,手到了半空,才猛然想起,那把标志性的美髯,早就随着戏服一起,锁在剧组的仓库里了。他的步态也彻底变了。以前他走路带风,大步流星,现在却变得四平八稳,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沉稳有力,腰杆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威严气场。苏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好笑又心疼,她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手里,柔声劝他:“老陆,戏都散场大半年了,你这关公的派头,也该收一收了。家里没外人,你放松点。”陆树铭嘴上“唉”地答应着,可那副做派,就像在骨子里生了根,怎么拔也拔不掉。他自己也觉得别扭,可就是控制不住。这就像一个木偶,演完了戏,牵线的绳子断了,可自己却忘了怎么走路。

02

更邪乎的事情,是从梦里开始的。陆树铭开始频繁地做梦,而且梦境真实得可怕,就好像他又回到了片场,不,比片场还要真实。在梦里,他不再是演员陆树铭,他就是关云长,那个活在史书和传说里的人物。

有时候,他梦见自己骑在一匹通体火红的宝马上,那马跑起来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四蹄生风。他能感觉到马背肌肉的每一次起伏,能闻到它身上传来的汗味和草料的清香。他手里提着一把沉重的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对面,敌将华雄正在叫阵,嚣张得不可一世。他催马向前,手起刀落,只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切开皮肉筋骨的细微阻力,然后,华雄那颗硕大的头颅就冲天而起,滚落在尘埃里。他拨转马头,回到营寨,案几上那杯出发前温上的酒,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那种意气风发,那种睥睨天下的豪情,让他醒来后,胸口还激荡不已。

有时候,梦境又变得孤寂而悲壮。他梦见自己孤身一人,护送着两位嫂嫂的车驾,行走在漫漫黄沙古道上。前有关隘阻拦,后有追兵将至。他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刀,面对着千军万马,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只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和忠诚。那种感觉,刻骨铭心。

最折磨人的,是梦见刮骨疗毒。他清清楚楚地坐在那里,左臂上血肉模糊,郎中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的骨头上刮来刮去,发出“滋啦、滋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抽搐。

可梦里的他,却面不改色,一边伸着胳膊让郎中刮骨,一边和马良下着围棋,还时不时地举起酒杯,谈笑风生。每次从这个梦里惊醒,他都浑身是汗,被子都湿透了,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左臂,皮肤光滑,完好无损,可骨头里,却好像还残留着那种被刮过的痛感。

他把这些光怪陆离的梦讲给苏琴听,苏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忧心忡忡地说:“你这是拍戏的时候弦绷得太紧,现在松下来了,身体里的疲惫全跑出来了。你得好好歇歇,什么都别想。”他自己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怪事不止于梦中。一个周末的下午,他闲来无事,整理书房。他家的书房里,摆满了各种书籍,从戏剧理论到历史传记,乱中有序。他踩着凳子,想把书架顶上的一摞旧杂志拿下来,手一摸,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他拿下来一看,竟然是一把黄杨木的梳子。梳子样式古朴,雕着简单的云纹,显然是件老物件了。他心里一惊,这把梳子,和他当初在剧组里,用来梳理那把假胡子的道具,几乎一模一样。他拿着梳子下楼去问苏琴:“琴,这梳子你买的?”苏琴正在织毛衣,她抬起头,接过梳子看了看,一脸茫然地摇头:“没呀,我没买过这种东西。看着倒挺别致的,哪儿来的?”陆树铭的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件事,就像一根小刺,扎在了他的心上。

又过了几天,一个深夜,他睡得正沉,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那声音不是普通马匹的叫声,而是雄浑、高亢,充满了力量,仿佛一头猛兽在咆哮,穿透了深夜的寂静,直接灌进他的耳朵里。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怦怦”狂跳。他披上衣服,冲到窗边,“哗”地一下拉开窗帘。楼下,是城市里再普通不过的街道,几盏昏黄的路灯照着空荡荡的柏油马路,偶尔有一两辆出租车驶过,除此之外,万籁俱寂,连个鬼影都没有。他站在窗前,凉风吹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直冲天灵盖。

03

陆树铭心里的那份不安,就像春天雨后的野草,见风就长,很快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精神上有了毛病。为了躲避那些热情得让人窒息的粉丝,也为了给自己纷乱的内心找一个喘息的空隙,一天下午,他没让经纪人老马派车来接,自己提前离开了片场,想抄一条僻静的老胡同回家。

那条胡同藏在两座高楼的阴影里,像城市被遗忘的一道皱纹。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的灰色砖墙上爬满了青苔,墙根下,几只流浪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走在这里,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时间都慢了下来。陆树...铭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

胡同的尽头,连着一段斑驳的老城墙。城墙根下,坐着一个算命的瞎子。那瞎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布褂,裤腿上还沾着泥点。他干瘦得像一根枯柴,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双眼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陷的眼窝,看着让人心里发怵。他面前铺着一块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上面用白粉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太极八卦图。陆树铭对这些江湖术士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他本想加快脚步,从旁边绕过去。

就在他与那瞎子擦身而过的时候,那瞎子像是脑后长了眼睛,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一把钝刀子在砂纸上反复摩擦,他说:“将军,沙场征战,辛苦了。”

陆树铭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猛然停住。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这两个月来,他听过无数人喊他“关二爷”,听过粉丝热情地叫他“陆老师”,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这种平淡到近乎陈述的语气,叫他“将军”。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内心最隐秘、最恐惧的那扇门,把他直接拖进了那些纷乱血腥的梦境里。他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瞎子,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这肯定是江湖骗子惯用的伎俩,先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镇住你,然后再骗你的钱。他心里这么想着,就想抬脚离开。

那瞎子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又说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话,像一道旱天里的惊雷,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陆树铭的天灵盖上。

“将军,您这身盔甲太重,怕是脱不下来了。当心,别让戏里的血,流到戏外来。”

陆树铭浑身上下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后脑。盔甲!血!这两个词,不正是他那些噩梦里最核心的东西吗?是那身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的盔甲,是那温热的、喷溅的、怎么也洗不掉的鲜血!这个瞎子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梦?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过身,几步冲到瞎子面前,也顾不上地上的尘土,蹲下身子,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老先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陈瞎子却不说话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像一块风干的树皮,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闭着那两个空洞的眼窝,干瘪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仿佛刚才那两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陆树铭急了,他从钱包里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厚厚的一沓,足有上千块,在九五年的北京,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把钱塞到瞎子手里:“老先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钱都给你!”

瞎子枯瘦的手指碰到了那沓钱,却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他摇了摇头,依旧一言不发,像一尊泥塑的雕像,彻底陷入了沉默。陆树铭蹲在那里,举着钱,心里是又急又怕,可不管他怎么追问,怎么哀求,那瞎子都再没吐出一个字。直到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才终于放弃了。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看着那个如入定般的老僧,心里一片冰凉。

04

从那天起,陆树铭就彻底乱了方寸。那个瞎子的话,像一句恶毒的咒语,在他脑子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盘旋。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个下午,回想瞎子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越想心里越是发毛。他开始变得神经质,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

家里的怪事似乎也印证着那句谶语,变得变本加厉。他开始出现清晰的幻觉。有一次,他在卫生间里刮胡子,刮到一半,他习惯性地抬头看镜子,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镜子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镜中的那个人,面若重枣,一对丹凤眼狭长而威严,两道卧蚕眉斜插入鬓,嘴唇紧抿,不怒自威。那张脸,正是他演了三年的关云长!他吓得“啊”地叫了一声,手一抖,锋利的剃须刀在下巴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手里的剃须刀也“当啷”一声掉进了洗手池。他再定睛去看时,镜子里的人又变回了他自己,只是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他摸着下巴上渗出的血珠,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的行为也越来越古怪。他开着那辆单位给配的桑塔纳,行驶在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上,眼神却会不自觉地在马路上的车流中搜寻。他不是在看路,他像是在寻找什么。有一次,苏琴坐在副驾驶上,好奇地问他:“老陆,你老东张西望的,找什么呢?”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的赤兔马呢?”苏琴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他的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像那个历史中的关羽,孤傲、刚烈,不容许丝毫的冒犯。有一次,他跟几个演艺圈的老朋友吃饭。这些人都是从话剧团一起出来的,关系很铁。酒过三巡,一个朋友喝高了,搂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开玩笑说:“树铭啊,我说你,你演的关二爷是真好!就是有一点,你要是当年把荆州守住了,别那么大意,就没后来那么多事儿了,对不对?哈哈!”这本是一句醉后的玩笑话,在座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话音刚落,陆树铭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睁,眼神凌厉得像两把刀子,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红木圆桌上,震得满桌的杯盘“哗啦啦”乱响。他用一种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安敢戏吾!”

整个包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傻了。空气凝固了,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那个开玩笑的朋友,酒也吓醒了一半,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树铭自己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那句话就像不是经过大脑思考,直接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一样。他看着朋友们惊愕的脸,一股羞愧和混乱涌上心头,他一言不发,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局。

与此同时,一个叫小张的年轻人,像个幽灵一样,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家楼下。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瘦高个,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可看他的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和炽热。他既不凑上来要签名,也不大声喧哗,就那么远远地站着,一看就是大半天。有几次,陆树铭下楼,他会快步迎上来,但又在离他三五步远的地方停住,用一种近乎古代属下的口吻,恭敬又急切地说:“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他那股子偏执劲儿,让陆树...铭心里直发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执着的野狼给盯上了。

05

陆树铭的状况,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庭之上,让这个家变得摇摇欲坠。他和苏琴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争吵却越来越多。苏琴想尽了一切办法,给他做好吃的,陪他散步,给他读轻松的诗歌,可都无济于事。陆树铭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住了,任何人都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

终于有一次,在陆树铭又一次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枯坐在床头发呆时,苏琴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打开灯,看着丈夫那张写满痛苦和疏离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陆树铭!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不跟我说话,不理我,你把自己当成谁了?当成那个活在庙里的神仙吗?我要的是我的丈夫,一个会笑会闹、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我没办法和一个活在神龛里的关云长过日子!”

苏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陆树铭的心上。他何尝不想做回自己?他痛苦地抱着头,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是他自己,那个爱着妻子、热爱生活的演员陆树铭;另一个,则是那个孤傲、悲壮、背负着千年忠义的关云长。他想开口安慰妻子,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它成了一个战场,而他自己,却节节败退。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就那么枯坐在黑暗的客厅里,身上那股“关公”的气场越来越重,重得让苏琴感到陌生,甚至恐惧。她觉得,睡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爱人了,而是一个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幽灵。

经纪人老马,马胜利,看着他这样也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老马是个精明能干、讲求实际的人,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入戏太深”。他劝陆树铭:“树铭,你得走出来!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我给你接了个新戏,现代剧,你演个派出所的片儿警,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演着演着,你就回来了。”可陆树铭连剧本都看不进去,那些家长里短的台词,在他眼里寡淡如水,他满脑子都是刀光剑影、鼓角争鸣。

在老马和苏琴的联合“逼迫”下,他终于半推半就地同意去看心理医生。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心理诊所,诊室里布置得温馨舒适,沙发柔软,墙上挂着印象派的风景画。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金丝眼镜,说话的语气和蔼可亲。她耐心地听完了陆树铭的叙述,然后用一种专业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口吻,给出了诊断。

“陆先生,根据您的描述,您的情况在演员这个职业中并不少见。初步诊断是‘表演型人格障碍’,以及由于过度沉浸角色而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简单说,就是您入戏太深,暂时无法将角色与现实分离开来。”

医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陆树铭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人,他那些真实的感受,那些刻骨的梦境,都被贴上了一个冰冷的医学标签。医生接着说:“不过您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您开一些镇静和抗焦虑的药物,您按时服用,同时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尽量远离之前的角色环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陆树铭看着医生递过来的药方,上面写着一连串他看不懂的化学名词。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那张药方,在医生错愕的目光中,将它撕得粉碎。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病。”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诊所。他坚信,自己的问题,根源不在于“病”,而在于那个角色,在于那个瞎子的话,在于那些沉甸甸的、来自历史深处的回响。他站在诊所门口,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心中一片茫然。西医的路走不通,他被整个世界抛弃在了悬崖边上,前面是深渊,后面,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正常生活。

06

西医的路被自己亲手堵死了,陆树铭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拉上窗帘,不见天日,仿佛只有在黑暗中,那个强大的灵魂才不会那么轻易地占据他的身体。苏琴看着他日渐枯萎,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无计可施。他们的家,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孤岛。

一天夜里,他又一次从“败走麦城”的噩梦中惊醒。梦里,他被漫山遍野的敌人包围,箭矢像雨点一样落下,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他仰天长啸,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悲凉。醒来后,他浑身冷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他坐在黑暗中,大口地呼吸着,脑海里突然像闪电一样,划过了那个在城墙根下算命的瞎子的脸,以及他那句如同谶语般的话。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疯狂地滋生:或许,只有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里,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他决定去寻找能够理解他的人。通过一个在大学里研究古代史的老朋友,他辗转打听到,北京有一位姓钱的退休教授,专门研究民俗学和人类精神现象学,对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奇闻异事颇有见地。找到钱教授的过程颇费了一番周折。他打电话给那位朋友时,都觉得难以启齿,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这荒诞的境遇。朋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把钱教授家的地址和电话给了他。

钱教授的家在一个很老旧的知识分子大院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陆树铭敲开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老花镜,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中山装,气质儒雅,眼神却很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这就是钱教授。

钱教授的家里,没有豪华的装修,只有书,铺天盖地的书。从书架到地上,从桌子到窗台,到处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旧纸张的味道。这里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学问堡垒,与外面那个喧嚣的现代世界格格不入。

钱教授给陆树铭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听他断断续续、充满痛苦地叙述着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离奇经历。在整个过程中,钱教授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他没有像心理医生那样,露出专业的、程式化的同情,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陆树铭所说的一切,都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等陆树铭说完,钱教授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陆老师,依我看来,你经历的,可能真的不是病。”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用线装订的古籍,翻开其中一页,指给陆树...铭看,然后说:“在中国民间,自古就有一种说法,叫做‘祖师爷上身’或者‘角色附体’。尤其是在戏班里,一些扮演神明或者传奇英雄的演员,如果心神过于投入,或者仪式过于虔诚,就可能在某个瞬间,与所扮演角色的‘精神’产生共鸣。”

他看着陆树铭困惑的眼睛,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道:“你可以这样理解。像关羽这样的人物,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人了。在漫长的历史中,他被无数的百姓、官吏、甚至是帝王所崇拜、祭拜。人们在他身上寄托了忠、义、仁、勇等所有美好的品质。无数人的信仰、祈愿、敬畏和想象,经过上千年的发酵,会形成一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集体意识场’,或者说,一种精神能量。这种能量,它真实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

“而演员,尤其是像陆老师您这样,用尽了全部心力,以近乎虔诚的、献祭般的态度去扮演这个角色,您的精神世界,在那个当下,是完全向他敞开的。您就可能在不经意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容器’,或者说一个‘信道’,打开了连接那个巨大‘精神场’的通道。”

钱教授放下书,重新坐回到陆树铭对面,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所以,你不是在‘演’他,你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他精神烙印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那个沉睡了千年的精神烙印,在你这个完美的‘容器’里,复活了。你感受到的那些情绪,那些记忆,那些骄傲和悲壮,或许并不完全是你自己的,而是他留存在天地间的‘信息’。”

这些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陆树铭心中最黑暗的角落。他感觉自己一直以来背负的沉重枷锁,似乎松动了。他不是疯子!他的痛苦和挣扎,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被理解、被阐释的出口。可紧接着,一种比之前更深刻的恐惧攫住了他。如果钱教授说的是真的,那他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可以通过药物治愈的“病”,而是一个无比强大、无比古老的灵魂。他不是生病了,他是被“选中”了。这是一个比精神病沉重得多的宿命。

07

钱教授的理论,让陆树铭在精神上得到了一丝喘息,但现实的困境,却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让他动弹不得。他与这个喧嚣热闹的世界,隔阂越来越深。他推掉了所有商业活动和朋友的邀约,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临摹关公的画像,一遍又一遍地读《春秋》。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去理解那个已经侵入他生命的灵魂。

经纪人老马看着他一天天“不食人间烟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公司的老板已经对陆树铭的“不合作”态度非常不满,扬言要雪藏他。为了挽回他的公众形象,也为了让他重新接触一下“阳间”的事情,老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给他接下了一个影响力很大的电视台访谈节目。这是一个《三国演义》剧组的小型重聚特别节目,请了当年几位主演,一起聊聊拍摄时的趣事。

老马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这个消息,还特意强调:“树铭,台里非常重视,这是个好机会,让你跟观众见见面,证明你状态很好!对了,在剧里演那个害你走麦城的东吴大将的周明,这次也来。”

听到“周明”这个名字,陆树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强烈的抗拒。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混杂着厌恶和愤怒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的脑海里立刻就闪过了“白衣渡江”、“腹背受敌”的画面,那种被背叛、被围困的绝望感是如此真切。他对着电话,冷冷地拒绝了:“我不去。”

老马在电话那头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苦苦哀求道:“我的好大哥,你就当帮帮我,算我求你了!再这么下去,你就真没法在这行混了!就是去坐一坐,笑一笑,说几句话,两个小时就完事了!”

在老马近乎哀求的劝说下,陆树...铭最终还是心软了。他答应了。

节目录制那天,陆树铭被老马和助理簇拥着,来到了电视台。后台的化妆间里人来人往,一片嘈杂。曾经的同事们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他都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他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面容憔悴的自己,内心天人交战。他努力地想找回“演员陆树铭”的感觉,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败走麦城”的悲凉画面,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四面楚歌。

就在化妆师给他做最后的定妆时,他看到了周明。周明已经化好了妆,正和导演谈笑风生,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陆树...铭看着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心底升起。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去。

“陆老师,马上到您上场了。”一个场务过来提醒。

陆树铭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准备走向那个灯火辉煌的演播厅。就在他即将推开化妆间门的那一刻,那扇门却被从外面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高的身影,像猫一样,敏捷地闪了进来。

是那个狂热的粉丝,小张。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混进了安保严密的电视台后台。

此刻的小张,和平时判若两人。他摘掉了眼镜,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神情是激动、悲愤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的混合体。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布料被他攥得紧紧的,隐约能看出是一把匕首的轮廓。

他几步冲到陆树铭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就像一个真正的古代士兵。他抬起头,仰视着陆树铭,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将军!您难道忘了吗?麦城之恨,千古奇冤!今日仇人就在眼前,那奸贼(他用下巴指了指门外周明的方向)就在外面谈笑风生!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将军,您下令吧!末将愿为您血刃此獠,以慰忠魂!”

小张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期待与疯狂的光芒,他双手将那个用红布包裹的匕首举过头顶,仿佛在等待一道跨越了一千八百年时空的军令。

化妆间里惨白的灯光,照在陆树...铭的脸上,他的表情阴沉如水,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是惊是怒。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时间也慢了下来。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似乎有千斤重。

他究竟是会呵斥这个陷入癫狂的疯子,大声叫来保安?还是会被这股压抑了千年的悲愤情绪彻底吞噬,默许这场发生在二十世纪末的荒诞“复仇”?

他开口时,究竟会是演员陆树铭的声音,还是那个败走麦城的汉寿亭侯的声音?

08

陆树铭那只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他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看到小张眼中那灼人的火焰。最终,他的手没有落下。他用一种极其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威严口吻,低声说出了六个字:“退下。此事,我自有决断。”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在了小张的身上。小张浑身剧烈地一颤,眼中那疯狂的火焰,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迅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蒙大赦,又夹杂着深深不甘的复杂情绪。他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随即又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陆树铭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在保安和工作人员被惊动之前,他像个幽灵一样,拉开门,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阴影里。

陆树铭撑着冰冷的化妆台,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的双腿在微微发抖。他清楚地意识到,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个“将军”,已经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候,替他做出反应,替他做出选择。他守住了底线,但代价是,他与“陆树铭”这个身份,又远了一步。

这件事,成了压垮他本就脆弱的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老马后来心有余悸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苏琴。苏琴听完后,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在家里静静地坐了一整天。当陆树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他看到苏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

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个自己深爱过,但如今却无比陌生的丈夫,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她轻声说:“树铭,我走了。我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和我吵架、会和我开玩笑的丈夫。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和一个神,一个幽灵生活在一起。你好自为之吧。”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那声音,像是隔断了陆树铭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从那以后,老马的电话也越来越少,每次打来,语气里都充满了无奈和叹息,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气。陆树铭彻底被这个世界孤立了。

几年后的一个黄昏,北京。陆树铭独自一人住在他那间被他亲手布置得像古代书房的屋子里。墙上挂着他自己临摹的《春秋》书法,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青色汉服,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前,用一支狼毫笔,一丝不苟地临摹着一幅关公的画像。画中的关公,手持青龙偃月刀,凤眼微眯,长髯飘飘,威风凛凛。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神情庄严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在他的身后,靠墙的位置,立着一把他托人重金、用最好的钢材打造的、与剧中一模一样的青龙偃主刀。那把刀,比他的人还要高,刀刃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森然的冷光,仿佛随时都能饮血。

他画完最后一笔,为画中的关公点上了眼睛。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血色的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西山,将天边的云彩染得像一片燃烧的战场。那光芒透过窗户,映照在他那张已经分不清是陆树铭还是关云长的脸上,映出了坚毅、悲壮,以及无尽的孤独。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我的战争,还未结束。”

来源:空气猫的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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