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洪雷:《士兵突击》该拍的都拍了,我没糟蹋这部剧

天堂影视 内地剧 2025-06-27 15:55 2

摘要:“嗯,你们是‘新潮观鱼’,这鱼我还是比较爱吃的,哈哈哈哈,但是由于尿酸高,说好像不太能吃鱼是吗……(但是)人生这么短暂,我凭什么忌这个,忌那个?那可太无聊了。”

【文/新潮观鱼 阮佳琪】

这或许是贯穿一天的白玉兰评委访谈中,最富生趣鲜活的一个。

6月25日下午,白玉兰奖中国电视剧单元评委、《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导演康洪雷的访谈间里,笑语声此起彼伏。

“嗯,你们是‘新潮观鱼’,这鱼我还是比较爱吃的,哈哈哈哈,但是由于尿酸高,说好像不太能吃鱼是吗……(但是)人生这么短暂,我凭什么忌这个,忌那个?那可太无聊了。”

依旧是那股标志性的爽朗率真,在与新潮观鱼等媒体的交谈中,康洪雷知无不言。从创作理念到生活趣事,话语间不加修饰的真性情,暗藏着这位金牌导演对艺术与人生的通透见解。

谈及艺术创作,康洪雷毫不掩饰对“群像戏”的偏爱。他告诉新潮观鱼,群像剧的魅力源于对生活本真的还原,“我们每天面对的世界,本就是无数个体的集合。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性格、成长轨迹,以及纵横交错的人际关系,只放在一两个人身上展现,我觉得不公平。”

对人的复杂性的关注,驱使他走上街头观察,“看到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就想在创作时,公平呈现芸芸众生中每个人的境遇与难题。”

康洪雷笑言,观察地铁乘客的手机使用习惯时,他发现“购物、游戏的用户远多于看剧的人”,这也让他深刻意识到,创作者“必须学习如何关照当下的群体和共识”。

对于同行担忧长剧“式微”,康洪雷则态度豁达。他对新潮观鱼说,“我觉得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我们现在的时间真的很短暂,很多事情进入我们的眼帘,让我们应接不暇。同时我们的内心又有很多焦虑和亟待解决的事,不像过去有大把的从容。”

也正因此,康洪雷认为,想要吸引观众,剧集内容必须更加多元丰富,“我们得不断学习,跟上当下的生活,其实大家都在同一时代前进,只是情绪、审美和诉求不同而已。”

在几天前的白玉兰奖大师班上,康洪雷曾犀利提问,在媒介众多的当下,观众为何要为一部剧作停留。而他执导的《士兵突击》,便是最好的答案。播出近20年,这部作品依旧热度不减。

他兴奋地与媒体分享,“现在网上有很多《士兵突击》的视频片段,我会特意去看弹幕。我惊喜地发现,好多年轻人的想法和我当时创作时一模一样……我心里那个欣慰,他们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作为一个创作者,你能不欢欣喜悦,能不觉得这个工作如此美妙吗?”他开怀大笑起来,“要不,算了别退休了,再干一部!”

《士兵突击》同时向中国影视行业输送了一大批优秀演员,比如主角王宝强,恰似他塑造的“许三多”一般,以笨拙但执着的姿态不断成长。在本届白玉兰奖,王宝强也凭借在《棋士》中对“崔业”一角的精湛演绎,成功入围“最佳男主角”提名,用实力印证了多年来的坚守与突破。

“有一天,宝强给我打电话说,导儿,我听说你当评委,你别为难,宝强永远支持你,”康洪雷很坦荡,“我心里话,我一点都不为难,因为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在康洪雷眼中,王宝强多年来初心未改,始终保持着谦卑礼貌,同时演技也在不断精进,“你看他没上过学,但他却能塑造出反差极大的角色,这绝对是创作。”

康洪雷毫不掩饰对王宝强的认可与欣赏,直言希望演艺圈能涌现更多像他这样的演员,“这能让中国影视更上一层楼,更高级一点。”

6月25日,康洪雷与新潮观鱼等媒体对话。 新潮观鱼 摄

新潮观鱼:在前两天的白玉兰电视论坛“评委会主席大师班”上,您说自己还是拍围绕十几二十人展开的大群像戏过瘾,为什么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拍这种比较复杂的大戏呢?

那么年轻观众现在对于“快节奏、强情节”电视剧的偏好,是否会影响您对传统年代剧的节奏把控?

康洪雷:我觉得,不管是今天的青年人、还是过去的青年人,还是我们,说白了都是观众,都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我之所以喜欢群像剧,不是说不过瘾,是因为每天面对的事物中,有太多不同的个体。你看我们今天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性格、成长环境,以及纵横交错的亲情、人际关系。客观存在的复杂关系,只放在一两个人身上展现,我觉得不公平。

作为观众,我总在想,生活中难道只有这些吗?我老给自己提难题,我想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尤其是女性角色,她们平静柔美的表象下,是否还有波涛汹涌、难以启齿,或是无法言说?有没有心中的疾苦,有没有难以逾越的心理的障碍?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这些若不表达,女性观众凭什么产生共鸣?这是我特别由衷地说。

我经常会走到马路上,看到的多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少只有一两个人。所以创作时,我就想在芸芸众生中,公平合理地展现每个人的性格、境遇和难题。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可能一句无心的话就能让人豁然开朗。我始终相信,矛盾大多源于误解。比如两个闺蜜,从大学上下铺到分到一个单位,关系好得不得了,但后来却渐行渐远,直到耄耋之年,在别人的撮合下再见面,才发现年轻时的隔阂根本不算事。这种故事太有可能发生了,我对这种就特别感兴趣。

因为我们也经历过很多,你看像清华大学老年合唱团的故事,他们讲述年轻时的种种,现在到了耄耋之年,又像少年一样聚在一起唱歌,你感觉他们唱歌并不是为了这个镜头而唱,他们真是又回到那个纯真年代,特别感动。我就想能不能用影视来呈现这样一群人从年轻到老的故事,恰恰我们的长剧是可以做到的。

但怎么让青年人更喜欢看呢?剧情不能只有简单的ABC,这种连我都满足不了,得有更多元的信息和人物,这样才能满足不同人的心理需求、不同时代,甚至是不同温度、不同阶段。

创作这条路当然难,尤其是女性题材。因为难就不去做?不是。但现在很少有让我不要钱都特别愿意投身的作品。毕飞宇在《欢迎来到人间》里对女性的刻画入木三分,但影视作品中还没看到能达到这种水平的。

我觉得快节奏也好,慢节奏也好,这个在于你的故事的结构呈现,故事里的事情发展,来定它的快与慢。现在很多年轻人不喜欢看长剧了,而且听我很多同行讲,长剧行将灭亡,大家都看短剧、刷短视频。

我觉得这个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我们现在的时间真的很短暂,很多事情进入我们的眼帘,进入我们的耳朵,甚至让我们目光应接不暇。同时我们的内心又有很多焦虑和亟待解决的事,不像过去有大把的从容。在这样的情况下,手机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我经常坐地铁去观察,从一个车厢一路走过去,还有管理员来问我“哎你干嘛呢”,人家奇怪一男的这么大年纪瞎晃什么呀,我就想看一看大家在地铁上用手机都在干什么,女孩大多在买东西,男孩是在打游戏。我觉得看买东西的人远远超过了看剧的人,这可能就是现实往大家脑海里增添的东西。

在这种环境下,不管创作什么题材,都得思考如何关照当下的群体和共识。这也是必须要学习的。这和过去不同,我们的父辈们会守着电视等待节目播出,现在哪有等待不等待,事多了,没有时间允许我们等待。

所以讲故事的节奏不能像MV一样目不暇接,但也不能娓娓道来。比如两个人初次见面,你还坐那儿娓娓道来,人家姑娘都走了,还有下一个(等着她)呢。我必须在几分钟内,赶紧说你银行存款多少,家里房子多大,先说完这些,咱再聊别的。这是我的玩笑话。

可能人们看完会觉得,这人不行,太现实主义了。但我觉得其实他是一个极其浪漫,极其理想化的一个人,他只是用这种外化的东西来表达一些态度,也许年轻人喜欢这种表达。你再磨磨唧唧的,连我都不要看了。

所以我们得不断学习,跟上当下的生活,其实大家都在同一时代前进,只是情绪、审美和诉求不同而已。

新潮观鱼:说到女性题材难,您在大师班说当初拍《青衣》拍得心态崩了,觉得女人戏很难拍,还是男人戏拍得更酣畅淋漓一些。男人戏和女人戏到底区别在哪儿呢?

康洪雷:我不是了解女性题材,我是渴望知道。哈哈哈哈,其实没区别,因为我就是男人,男人戏不费劲嘛。

我拍的所有男人戏,我都一点都不累,我就情趣盎然。说难听点,我就闭着半拉眼睛,他灵魂深处三分我都感觉到,他的不足我马上就能告诉他。但女性(的内心世界),你是真不知道。

《青衣》剧照

新潮观鱼:最近几年不少反派角色的演绎非常出彩,但好像饰演反派角色的演员很少拿奖,这会不会有些矛盾?

康洪雷:一直存在这样的矛盾,可能和我们的中国文化有关,和千年文化有关。人们习惯认为,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就该是“高大上”、充满正能量的人,而那些蝇营狗苟、龌龊不堪,甚至两面三刀、左右逢源的人,是不是该先把他们放到一边?

人是很复杂的载体,有多个方面。有时候,一个人在工作中展现出伟大的一面,但他的人格未必完全一致。你非要把这两者划等号,他也不会反对,但是这样吗?其实不是。我们该去剖析的,很多日本影片、北欧影片都在探讨这样的内容。

至于你问为什么会存在这种矛盾体,我觉得可能和我们的环境或文化习惯有关。但我相信,随着白玉兰奖的发展,那些扮演反面角色的优秀艺术家,一定也能手举鲜花,站在聚光灯下向所有观众致意,因为他们真的很了不起。

问:简单聊一下您与白玉兰奖的缘分吧,您不是第一次来了,对吗?

康洪雷:(和)白玉兰奖(的缘分)很多年了,(我)过去也做过评委,之前还差点拿奖,包括最佳导演,虽然没获,但有提名。

一路走来十几年,看着白玉兰在成长、壮大,在国内尤其是民众中的影响力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高。现在行业内很多同行都对白玉兰充满期许和渴望。所以说,白玉兰奖的含金量和国际影响越来越大。

这次又来做评委,深感责任重大。我平时不太紧张,但这次比拍东西还紧张,一是责任重大,二是诚惶诚恐,怕漏掉好作品或好的创作者。

从5月份开始审片、阅片,天天看,有时不知不觉看到凌晨三四点,我是一个不太熬夜的人。有时候还会看串,一边看一边写时发现剧情不对,就赶紧倒回去,从电脑里再找,一看是另一部的内容,哈哈哈。片子太多,一直都在看。

问:有没有哪部剧是在你还没有当评委的时候,就已经在追看的?

康洪雷:我是一个经常看剧的人,因为我从事这个工作。只要有时间,(我都在看)。我特别愿意看上午和下午(播出)的剧,因为这两个时段不是黄金播出期,我想看看这些剧为什么选择非黄金时段播出,它们的问题或者优势在哪里。有时候也会看一些所谓的“神剧”,还有抗战题材的我也在看。

我很喜欢战争题材背景下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物的生存命运,所以想通过多看这类剧寻找灵感,或者学习一些好的东西,为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抱着这样的目的,我会特别留意观看年轻人或其他人的作品。

问:您有看到,现在有年轻观众说《士兵突击》是一部偶像剧吗?就说如果王宝强饰演的“许三多”性转的话,就简直是一部大女主偶像剧,所有人都在帮助他。

康洪雷:偶像剧女主?哈哈哈哈哈。那当然有很多新的解读。

现在网上有很多《士兵突击》的视频节选,我会去看上面的弹幕。有时候看着看着,我惊喜地发现好多年轻人的想法,和我创作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比如他们对某一场戏、某个人物内心世界的理解,还有对我塑造(《我的团长我的团》)“小醉”这个角色,为什么让她每天脸上汗津津的,都有着和我相似的解读。我心里那个欣慰,他们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看到这些,我觉得自己的创作没有白费,这些作品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销声匿迹,他依然还在那,像小草一样,不时冒出点。

作为创作者,看到这些怎么能不感到欢欣喜悦呢?又怎么会不觉得这份工作如此美妙呢?算了,别退休了,再干一部吧哈哈哈哈。真的是这样。

《士兵突击》剧照

问:您知道《士兵突击》被改成短剧了吗?

康洪雷:那我不知道。

(您觉得这个IP可以改成短剧吗?)

康洪雷:应该能,毕竟那么多人物,其实每个人物单拎出来,都能做成一个很好的短剧。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背景,而且是能无限延伸的背景。

话是这么说,来了以后我们要按照一个标准去工作生活。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真的放在一个平台比的时候,大家谁也别吹牛了,按一个标准。

我不相信嘴,我相信行出来的道理。影视恰恰是一个“行出来”的故事,我用我的行为和故事讲一讲我灵魂深处最柔弱、难以言说的东西,比如如何治愈自己。其实很多时候,治愈并非靠自己,而是偶然遇见某个人,让你突然想通了。

就像我一直以为自己性格内向,结果通过这样一次采访,发现自己是外向的。那种自我认知的突破带来的喜悦,可能是用几个亿都换不来的。

(如果有人找您拍短剧呢?)

康洪雷:我不拍了,因为我想表达的、所想的内容都已经放进作品里了,够了。起码我没糟蹋剧作家的东西,该做的都做到位了。

问:这次王宝强也有入围,您有没有跟他联络?

康洪雷:有一天宝强给我打电话,说“导儿你别为难,我听说你当评委了,你别为难,宝强永远支持你”。听电话里的语气,他好像喝了点小酒,就说了这些,别的什么也没说。但我心里话,我一点都不为难,因为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标准是什么呢?)

康洪雷:这不能告诉你哈哈哈。

问:那您这次再看到他,跟多年前拍《士兵突击》的时候,他的表现是怎么样的?

康洪雷:其实宝强在进步,宝强的人是没有变的,依然充满着那种谦卑和礼貌,对每个人都很好。他演戏时,虽然没上过学,但塑造的人物反差巨大,这绝对是创作,而且这些创作有生活来源。希望这样的演员多一些,能让中国影视更上一层楼,更高级一点。

这样我们看完剧或电影后,不论好坏,内心会充满荣耀感,这种自豪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因为我们是同类,是同一个 “门派”,有着相同的面孔。尤其在国际上,这种荣耀感不是金钱能带来的,这就是影像的力量。所以说,像宝强这样的演员多一些,是好事。

问:今年入围的最佳男女主角被观众说是“神仙打架”的一届,评委们审片时是不是同样的感受?

康洪雷:我倒没有什么“打不打架”的,因为在现场经常和演员交流。我很少待在监视器后面,而是常站在摄影机旁,和演员保持三角站位。他们表演时,我有时通过监视器、有时直接观察。离得近,是想捕捉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现在摄影机解析度越来越高,睫毛颤动、眼神闪烁都能捕捉到,所以我得及时和演员交流,做他们的辅助者,帮他们进入最佳表演状态。

现在当评委了,我还是会用这种方式去评判每个入选的艺术家,不管年轻、中年还是老年,都按这个标准来区分:好的就是好,中等就是中等,第三就是第三,为观众把好关。

问:不止白玉兰奖,最近几年各大奖项的获奖演员都比较集中在中生代演员的这个群体里边。对此你怎么看?

康洪雷:因为这个阶段正是承上启下的时代。他们脱离了青涩,又没到一切看淡、圆滑柔软的地步,接人待物想遵循人情世故,又想保持内心的个性和认真。这个阶段他很矛盾,会面临问题。

这个阶段也是最丰富的时期,作家也常写这样的人物。中生代演员面临诸多现实问题:不再是单身贵族,可能有了孩子或突然遭遇家庭变故,随之而来的既有惊喜,也有新的苦恼。

他们既有青涩青春时代满怀理想、激昂奋进的状态,也经历着中年阶段的各种尴尬与复杂处境,最终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感悟与顿悟。所以这个阶段容易催生出更复杂的表达方式,让观众看后常有感同身受的体会。

问:您如何看待演员之间的“番位之争”?

康洪雷:现在咱们已经进入一个很商业的时代了,经过大浪淘沙,社会上很多热钱不再进入这个行业,现在大家都是真金白银地投入。所以我理解为什么演员的舆情如今成为重中之重,因为它确实对投资安全有重要影响。过去投资人、平台只定男女主演,剩下的由剧组负责,现在可不是这样了,从1号到8号演员都要定,目的就是为了投资安全和播出安全。

但这也给艺术创作带来很多悖论,我们需要演员和人物有神似之处。如果用了一个完全不相似的演员,创作会很困难。我现在不叫妥协,而是更明白过去是角色和演员在各自位置,通过努力弥合;现在可能是角色在这边,演员在那边,甚至更远,得想办法把演员拽过来,慢慢磨合。

导演累点也没办法,谁让你是导演呢,这是高危职业,哈哈哈。但也有喜悦,能把非职业演员提升到和人物那么相似,很有成就感。即便失败了我们也会说,哎呀是投资人让这么做的。虽然是玩笑话,但这个话糙理不糙,确实存在这种情况。

对我个人而言,演员在我眼里没有主角、配角之分,所有演员都很重要,哪怕只有两场戏,我也要赋予其生命、成长过程,甚至挖掘角色背后的出身背景。我觉得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观众,所以不存在所谓的“一号、二号”之分。可能社会上有不同的看法,但我至今仍坚持,所有和我合作拍戏的演员都觉得自己被重视,且在剧中不可或缺。

来源:观察者网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