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世间》到《苦尽柑来》:年代剧何以温暖人心?

天堂影视 内地剧 2025-06-04 06:04 3

摘要:近些年,年代剧呈现出一种爆发的态势,且佳作迭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2022年的国产剧《人世间》和今年的韩剧《苦尽柑来遇见你》(以下简称《苦尽柑来》)。后者豆瓣评分甚至高达9.5。

近些年,年代剧呈现出一种爆发的态势,且佳作迭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2022年的国产剧《人世间》和今年的韩剧《苦尽柑来遇见你》(以下简称《苦尽柑来》)。后者豆瓣评分甚至高达9.5。

年代剧作为一种类型之所以成为爆款,与它的多功能性有关。通过对特定历史时期的回望,讲述个体和家庭在历史变迁中的命运沉浮和起落兴衰,个人、家庭、社会的发展被缠绕在一起。在这个意义上,年代剧一方面可以反映国家的发展变化,另一方面还有着对社会生活的深切关注。而对于当下大多数普通观众而言,年代剧受关注的核心原因在于其作为一种温暖的情感机制的功能。于是,年代剧如何温暖人心成为值得被讨论的话题。即:年代剧如何经由叙事,实现其温暖人心的目的,从而形成一套完整的情感实践机制?

普通人的普通故事:历史开裂处个人和家庭的命运沉浮

年代剧最重要的叙事特征之一在于“以普通人的视角讲述普通人的故事”,从而呈现历史开裂处个人和家庭的命运沉浮。《人世间》涉及1969-2016年间的共和国历史变迁,《苦尽柑来》的历史跨度从1950年代直至当下,都是将普通人及其遭遇,放置在大历史的变迁中展现。普通人及其故事始终占据主要地位,大历史只作为一种必要的背景而存在。这样的叙事,挑战了占据当下主流的精英叙事。

普通人的故事的另一面是家庭伦理叙事。年代剧由个人和家庭结构起来,这里的家庭既是剧中主人公各自的小家庭,也是由小家庭构成的大家庭,更是一种由普通群体构成的共同体,比如《人世间》中光字片的发小们、工友们,《苦尽柑来》中的海女们。

虽然是讲述普通人的故事,年代剧使用的却是并不普通的叙事方式:非线性叙事,用回忆、插叙、旁白等方式,将个人、家庭和历史缠绕在一起,给观众的观看实际上造成了一些“阻碍”。这某种程度上是年代剧的有意为之,它拒绝观众的“不假思索”,希望通过不那么“流畅”的观看,引导观众进入历史深处,进入剧中人物的内心乃至自己的内心深处,去思考,去自我说服,从而得到情绪的释放。

换言之,年代剧通过叙事技巧和艺术手段,引发观众对人性和社会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在这个意义上,年代剧具有独特的艺术性和思想性。

日常生活的怀旧诗学:生活史的再现

年代剧情感实践的另一叙事特征是,通过重构日常生活的诗意性,对历史进程中的生活史进行再现。

怀旧是年代剧建构日常生活世界的核心命题。年代剧的怀旧,其实是对一种日益缺失的在场与陪伴的深切追问。当下的日常生活世界,呈现为一种扁平化、碎片化的样貌,毫无“诗意”可言,年代剧恰恰对此进行了反思和超越。

它首先在剧中通过视觉化表达,呈现不同时代的日常生活的真实细节。比如《人世间》中很多老物件都是从老百姓家里收集的:烫花家具、手绣门帘、炕琴上铺着的线毯等,从而还原过去年代普通工人家庭的真实生活世界。《苦尽柑来》中的怀旧符号“随身听”更是别有意味:公交车上金明与男友握着一台红色的随身听,一人一个耳塞,分享着美好的音乐,而车上的其他乘客则在一旁说着笑着。这是1990年代的日常生活世界,是“在场”与“陪伴”的具象化。反观当下,我们每时每刻都沉默在手机里,周围的人和事仿佛是透明和孤立的。作为观众的我们不禁感叹,过去的日子,多么温情诗意啊!

那些日常生活细节中的诗意,需要附着在特殊的地理空间中,才能够“接地气”,其由“怀旧”所产生的疗愈效果,才得以实现。每一部年代剧都有自己特殊的地理空间,比如《人世间》的光字片,《苦尽柑来》的济州岛渔村,它们的意义在于,承载着丰富的历史记忆和个人的社会关系,而个人经由这个空间,实现自我的情感和身份认同。所以《苦尽柑来》中,爱纯理想的老年生活不是在城市当一位教老年人写诗的老师——尽管“文学“一直是她的理想,而是回到那个让她经历了世事沧桑变化的渔村。

普通日常生活中的“诗意”,也来自于年代剧特殊地理空间中特殊的文化氛围。比如《人世间》中东北的风貌与人文,《苦尽柑来》中渔村的乡土风光和风俗习惯。这种文化氛围具有地域差异性,但其实都与费孝通意义上的“熟人文化”息息相关,其核心在于互帮互助的共同体情感。正如在《苦尽柑来》中海女们的互相帮助,最朴实,也最令人动容。光礼去世之后,其女儿爱纯其实是在海女们的帮助中长大的;爱纯身为人母后,儿子银明因受朋友牵连被关进监狱,海女们帮爱纯一起去“说理”甚至“打架”。

由此,在年代剧中可见一条较为清晰的叙事脉络:在承载着熟人文化的特殊的地理空间中,通过对不同年代的日常生活进行复现,从而建构一种日常生活的怀旧诗学。观众由此体认日趋远去的“陪伴”和“互助”,在“原子化”社会中的孤独自我得以被安抚。

温情的叙事策略:情感净化的实现

年代剧有着对历史的回望和当下现实的思考,而回望和思考的动力来自于苦痛。普通人的苦痛,是年代剧的内核。

但是年代剧却不以“苦痛”的方式讲述苦痛,而是采用了带有温情色彩的叙事策略,从而实现情感净化的目的:即一方面让观众共情与共鸣,另一方面抚慰个体的情感创伤,缝合历史和个人的缝隙。

首先,年代剧采用娓娓道来的慢节奏叙述故事,不刻意追求强烈的戏剧冲突。比如《人世间》讲述了三兄妹之间的误解以及互相理解,虽有冲突,但剧情并不专门聚焦于冲突本身,而是着眼于冲突的全过程:开始、发展和结局。某种程度上,《苦尽柑来》比《人世间》处理得更好。剧中涉及的苦痛和矛盾,与具体的历史时代背景,都进行了较好的融合。比如爱纯大女儿金明在金融危机中的失业,中老年时期的宽植因经济压力做出的错误的投资决定,都显得非常自然和合乎逻辑。相比之下,《人世间》中有些情节的安排则略显牵强,比如周楠在美国遭遇意外去世。

同时,剧中经历苦痛的个体,并没有一味控诉,而是在慢慢咀嚼苦难的过程中,逐渐回味甘甜。就像《苦尽柑来》的片名并没有使用“甘”,而是用了柑橘的“柑”。柑橘从苦涩、到酸甜,再到酿成柑橘酱的甜蜜,是一个缓慢的、酸楚的,却也夹杂着甜蜜的过程。苦痛的背后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前行的力量。正如爱纯和女儿金明都特别喜欢说的一句话:“只要活着,我们就各种尝试吧。”

年代剧娓娓道来的慢节奏,能够被已习惯于短视频带来的高刺激的观众喜欢,实属不易。这与温情脉脉的细节密不可分,比如在《苦尽柑来》中,小碎花/小雏菊既是一个贯穿全剧的细节,也是一个象征着温柔和坚定的符号。为了救儿子银明,宽植变卖了房子和渔船,爱纯则回到水产市场卖鱼维系生活。宽植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张用塑料水桶做成的圆凳,坐垫用包裹着碎花棉布的桶盖做成,揭开盖子,里面放着一支燃烧(取暖)的蜡烛。看到这里时,观众无不为宽植的温柔所感动。爱纯直到老年的时候,依然喜欢在头上别小雏菊发卡。她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发卡,都是宽植为其所买,这是爱的发卡,是坚持与执着。

温情叙事还来自于一种去标准化的叙事态度。年代剧的主人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个体。如果说随着现代化进程,一套“成功“的标准被建构起来,那么在这套标准中,年代剧中的主人公,无论是周秉坤还是宽植都是最没有出息的人。而正是这样的最没出息的普通人,反而赢得了观众最普遍的认同。正如梁晓声对周秉坤的评价:“他身上有着中国老百姓最朴实的魂。”年代剧最宝贵之处在于,没有自觉认同所谓“成功”和“好生活”的标准,而是讲述“量力而行”(宽植)的普通人最朴素的故事和精神。一个人是否值得被爱,一个人是否成功,并不存在一套可被量化的评判标准。

年代剧的温柔还在于:拒绝将主人公神化,允许他们也有无奈、脆弱的时刻,这是年代剧与观众最大程度的共情。比如,是选择在时代浪潮中奋力挣扎,铸就一首平民的血泪史诗,还是过普通人的“小日子”,就这样度过平淡无奇的一生?大部分观众肯定会选择后者。但是,当跳出电视剧所制造的“情感容器”时,我们会发现,选择权并不完全在自己手中,因为每一个人都被卷进了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社会结构之中。在这个意义上,年代剧一方面充当了社会情绪的调和剂,另一方面也生产出自身的危险性,即可能削弱自身的批判性和思想深度。

《苦尽柑来》以爱纯的诗歌旁白作为剧终:“至于那些时光,那些曾经如此青春和温柔的时光。我们悔恨、感恩、也深深尊重。敬你所经历的一切。”由此,年代剧的情感疗愈功能得以实现,而其也成功搭建起与观众进行心灵对话的桥梁,这无疑是年代剧在当下极为重要的核心竞争力。

来源:文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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