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京南城的槐树花又落了。何冰蹲在四合院的墙根下,看七岁的儿子拿树枝在地面划拉,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李海洋曾在同一个位置,把他不及格的数学卷子折成纸飞机,惊飞了老槐树上栖息的麻雀。
北京南城的槐树花又落了。何冰蹲在四合院的墙根下,看七岁的儿子拿树枝在地面划拉,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李海洋曾在同一个位置,把他不及格的数学卷子折成纸飞机,惊飞了老槐树上栖息的麻雀。
父亲的藤条抽在板凳上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何冰将98分的试卷揉成一团藏进煤棚,在这个考99分都要罚跪的家里,差两分就像隔了一整个光年。煤烟弥漫的角落里,他偷偷用粉笔勾勒舞台聚光灯的轮廓,掉落的粉末洒在作业本上,像极了后来《大宋提刑官》里飞扬的官服绣纹。
初中时的李海洋把保温杯轻轻推过来,水温刚好能冲开他攥皱的作文本。“想当演员?”她咬着笔头轻笑,“你看这梦想写的,字迹都在发抖呢。”何冰盯着她校服领口那片蓝黑色的墨水渍——那是他不小心蹭上的痕迹,像一片迷你的海。转学通知来得猝不及防,他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一张字条:“别让家里的藤条,抽断了你的戏台子。”多年后在中戏排练厅,他对着镜子练习哭戏时,忽然听见记忆里走廊里传来她辫子扫过门框的轻响。
日本料理店的风铃在风中摇曳,晃得人眼神迷离。何冰摩挲着口袋里的呼机,屏幕上“李海洋”三个字像烫金的请帖。十年间,他从龙套演员演到《我爱我家》的配角,出租屋里堆积的泡面盒,比当年李海洋送他的练习册还要高。
“在日本学经济的日子,总梦见你在台上唱戏。”李海洋用筷子夹起寿司,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你还记得吗?初三那年你偷改成绩单,我帮你把分数描成了99分。”何冰的筷子突然一颤,酱油碟里倒映出自己眼角的细纹——那是十年龙套生涯刻下的年轮。
第二天在小饭馆里,李海洋把菜单卷成望远镜状:“何冰,我今年29岁,明年就30了。”她忽然放下筷子,“你觉得我嫁给你怎么样?”窗外突然密集起来的自行车铃铛声里,何冰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脸颊比当年在煤棚画聚光灯时还要红。
结婚证上的照片有点歪斜。李海洋把5000块钱拍在桌上时,何冰正盯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那是他用第一个月片酬买的,戒圈里刻着“戏台”两个字。“请哥们儿吃饭别太抠搜。”她把钱塞进他口袋,硬币硌得他想起父亲罚跪时膝盖下的煤块。
《大宋提刑官》爆红那晚,何冰在后台接到李海洋的电话。“儿子把你的官服当成被单盖了。”她的笑声里混着锅铲碰撞的声音,“对了,今天煤棚漏雨,我把你藏在里面的卷子全晒了,原来你初二就想当演员啊?”何冰望着化妆镜里的官帽,忽然明白初中时她所说的“戏台子”,真的能从想象搭成现实。
如今每次回家,何冰都会在胡同口的槐树下站一会儿。去年李海洋重新粉刷屋子时,唯独留下煤棚墙上他画的聚光灯,用玻璃框裱起来,像一个微型的舞台。儿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他就指着褪色的粉笔画说:“那是你妈妈给爸爸搭的戏台子。”
何冰的手轻轻搭在《刑警的日子》剧本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李海洋”这个角色名——这是他特意请编剧加上的。家里的家具上确实找不到他的指纹,李海洋总说他拍戏辛苦,连茶杯都不让他洗。但他知道,冰箱贴的位置、沙发上的靠垫,全是按照他的习惯摆放的,就像当年她帮他描改成绩单时,连墨水颜色都调得一模一样。
上个月在乌镇戏剧节,有记者问他如何保持婚姻的新鲜感。何冰指了指后台的化妆镜:“你看这面镜子,我妻子每年要擦三百六十五遍。”台下响起笑声时,他想起李海洋昨天在电话里说:“儿子把你的剧本当故事书看,说提刑官的妻子和我一样厉害。”
暮色中的四合院飘来饭菜的香气。何冰推开院门,看见李海洋正在槐树下教儿子折纸飞机。纸飞机掠过枝桠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和她折的第一架载着梦想的纸飞机——原来有些缘分,能从煤棚的角落飞到聚光灯下,最终落回寻常饭桌,变成没有指纹的家具,和永远温热的人间烟火。
来源:千山道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