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终极孤独，这部剧拍出来了

摘要：不难看出，作为一部定义为“高概念奇幻”类型的剧，导演和编剧想要讲的东西很多。我想在尽量不剧透的情况下，尝试和大家解一解，这部剧是如何“烧脑”的，以及这种“孤独感”的来源。

不知道大家是否都觉得，心里住着另外一个自己，而这个自己，总会在你感受到孤独的时候，跑出来跟着你。这两天，一部只有八集的情感剧——《在人间》，在爱奇艺上播出。提前看完了全集，我细细一回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存在。由赵丽颖、尹昉领衔主演的这部影视剧，几乎所有已经看过的人，都说“太烧脑了”“像极了自己做过的梦”。还有人说，“这大概就是现代版的《百年孤独》”。

“高概念奇幻”剧《在人间》。（图/微博@在人间官微》）

不难看出，作为一部定义为“高概念奇幻”类型的剧，导演和编剧想要讲的东西很多。我想在尽量不剧透的情况下，尝试和大家解一解，这部剧是如何“烧脑”的，以及这种“孤独感”的来源。外部世界越是庞杂，当代人的孤独越是隐藏在角落里。比起精准的内心独白和文字描述，想要靠视听的配合，在讲清楚故事的同时，又能表达人物的精神世界，在创作上是有一定难度的。《在人间》或许做到了这一点。

剧情可能有点“疯” 故事开始于徐天（尹昉饰）进行了一场能够进入虚拟空间的“内测实验”。在虚拟空间里，徐天变成了暗恋对象贾小朵（赵丽颖饰）的样子。他想从贾小朵的内心视角，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贾小朵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在看到“虚拟空间”这样的情节设定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徐天在正要开始进入内测的时候，就被贾小朵打来的电话叫走了。原来他是网约车司机，她是乘客，并且经常叫他的车，以至于性格腼腆的他不敢表达爱意。

在虚拟空间中，人物身份成谜。（图/微博@《在人间》官微）看到这里，如果大家以为这只是一场爱情追逐戏，就可能会被主人公们模糊的行为动机所迷惑。比如贾小朵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前男友王阳名（张一山饰）扇自己耳光；为了测试徐天对自己的喜欢程度，将徐天双手吊在密室里；一直重复一句话，让爱慕她的人消失。赵丽颖在演绎贾小朵的时候，语言风格的简洁出人意料，透露着人物的精神空洞，让这部剧显得有点“疯”。在当下年轻人喜欢大搞“抽象”的网络环境里，贾小朵的“疯”有种特别的趣味性。就在观众疑惑，这样的贾小朵有什么值得爱的时候，徐天进入了贾小朵的世界，踏上了一辆正在倒计时的绿皮火车。在每一节车厢里，她都接到了同一个任务，那就是将在火车上遇到的人驱逐，或者自己想办法摆脱这节车厢。这些人当中，有困在儿时旧事里的外科男医生，拒绝出门社交的瑜伽女，以及充满暴戾情绪的外卖送餐员。贾小朵（徐天）最终都从他们所在的车厢逃脱了。但是当徐天从虚拟测试中“回到现实”之后，他却在“现实世界”里遇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从密室攀岩中坠崖的王阳名，让他分不清到底哪里是虚拟，哪里是现实。

虚拟与现实的界限逐渐难以分清。（图/ 微博@《在人间》官微）西山疗愈院的病历本，原本患者处写着“贾小朵”的病历本，上面其实是徐天的名字。徐天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带着对自己的质疑，再一次进入贾小朵的世界。他甚至在面对自己（徐天）的时候，质疑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义无反顾地喜欢贾小朵。为了找到自己，贾小朵（徐天）带着自己在梦境游乐园里穿梭，她 / 他发现自己可以用意念控制事物，于是帮助自己实现了一个又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以及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成为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会穿墙术的崂山道士、当上交通指挥员，以及站在马路中间被车流穿过去 ...... 只是令贾小朵（徐天）没想到的是，徐天被车撞死了。 “那我究竟是贾小朵，还是徐天？”

一场沉浸式“烧脑”实验剧情分析到上面这里，也就是剧集播出到第五集的时候，一切才终于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所以也容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个故事所发生的真实空间—— 没有虚拟测试，一切都是贾小朵（徐天）的幻想。正在疗愈院接受精神康复治疗的贾小朵（徐天），从医生口中，得知了自己还有另外几重人格的存在，而每个副人格，都相信自己是真实唯一的，并且在他们各自的虚拟世界里，经历着悲欢离合。当贾小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贾小朵还是徐天的时候，其实是副人格已经有了取代主人格的倾向，只不过谁是主人格、谁是副人格，这里先按下不表。如此总结起来或许依然让人费解，但我觉得，即使放眼近几年的优秀影视作品，都很难找到这么一部能够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拆解和诠释得如此精准的影视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面所有让人觉得“烧脑”的感官体验，对观众造成的沉浸式的思维混乱和精神煎熬，在这一段的结尾处，都能够让人直接代入“一个精神患者”的内心——脑子要炸了。而这恰恰是我们所谓的“正常人”很难真正体会到的感受。身体是最诚实的。身体对病理性的共情，打开了我对徐天这个人物的理解，其中甚至还有些心疼。

双重性别视角的切换，打破了单一性别叙事的限制。（图/微博@《在人间》官微）总导演徐兵，同时也是这部剧的编剧，可以看出他在每一集的开头设置的小标题里，用一种很文学文本的结构方式，安排好了悬念和真相之间的节奏。只是话说回来，在当下人们普遍倍速看剧、前三集定生死的观影习惯里，这样的安排多少有些冒险。好在好奇是人的本能。能在八集的体量里完成这种大胆的、实验性的尝试，足可见出主创们的野心，即使放到 Netflix 上，估计也相当扛打。不吹不黑，在我看来，这部剧打动我的地方，还有两处。一处是这部剧借用同一个人的两种性别视角的切换，打破了单一性别叙事的限制，既没有男性叙事里强调的争夺与对抗，也没有女性叙事层面的挣脱和解，而是脱离了这种讨论，站在“人的角度”，带观众思考人与人之间、人与自我之间，在情感上的相遇、分离与奔赴。看到徐天寻找自我的过程，我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真正完整的人格，一定是雌雄同体的。另外一处，则是这部剧在引导观众向内探索、观照自身的同时，还让我们看到了现代人面对社会压力而产生的精神状态。贾小朵有被爱的焦虑，徐天怯弱、缺乏自信和勇气，这些性格的普遍问题，都潜伏于当代都市青年当中。

“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百毒不侵” 看懂这部剧，虽然有一定的门槛，但如果稍加了解一下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自我、本我、超我），就能轻松理解这个故事的内核，那就是“本我对自我的找寻”。贾小朵（徐天）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我更愿意称其为“孤独患者”。她 / 他在面对成长过程中的创伤，和那些内心中没有跨过去的坎的时候，选择本能地封闭自我。而那个不断在贾小朵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徐天，其实就是“本我”在寻找“自我”。在那些副人格里，因自己的童年过失导致母亲去世的外科医生、患有广场恐惧症、害怕社交的宅女，只能靠挣钱不断填补自己内心空缺的送餐员，其实都是贾小朵（徐天）内心的投射。在石一本的帮助下，她 / 他在自己的梦境里、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游荡，努力去摆脱那些陪伴了她 / 他很久的“影子们”，不让自己滑向人间失格。在后面的故事里，贾小朵问徐天“你会一直找我吗？”他/她说：“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百毒不侵。 ” 这句关于爱的誓言，像一针强心剂，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对自我的肯定。

将孤独放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在《在人间》中，导演拍出了人的“终极孤独”。（图/《在人间》官微）然而，看到这里时，我突然想到一句我们经常说的话：“我们爱一个人，其实爱的是爱人眼中的自己”。无论谁是主人格，谁是副人格，他们都互相在对方的“记忆”里存在过，尽管他们各自都有缺点，但这种爱来得那么纯净，也来得那么荒诞，因为爱上了一个从来就不存在的人，而想忘也忘不掉的感觉，恰恰才是最孤独的。贾小朵（徐天）凭意志驱逐了其他所有的负面的人格，但也凭意志，唯独留下了“爱”。她 / 他渴望爱，但是又害怕万一哪天 “游戏下线”，只剩下游戏里的 NPC ，爱就消失了。这种对自我的患得患失，将孤独放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毫不夸张地说，导演拍出了人的“终极孤独”。人世间如此匆忙，或许只有“爱”才是唯一确定的东西，但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对于如今的许多年轻人来说，并非我们不需要“爱”，而是当“爱”在我们心中变得越来越纯净的时候，反而也越来越难以祈求，于是我们只能转而更加关注自己的内心，好像多爱自己一点，就能更踏实一些。只不过，我们都知道，有时候做自己感受到快乐的时候，其实也希望有人能一起分享这快乐。这或许就是《在人间》的意义，也是每一个你我在人间的终极体验吧。作者 ：段志飞 校对：遇见
排版：嘻嘻封面：《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