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和干爸坐在沙发上,两双42码的大脚,放在两把老竹椅上,裂纹里嵌着竹椅这三十年的月光,脚掌悬在椅背雕花处。干爸的脚踝像古树根般虬结着青筋,我微胖的脚背贴着他松弛的皮肤,如同暖玉挨着晒透的棉麻布。电视里的乒乓球解说声撞着墙头,惊得金银花簌簌落进我们脚趾缝里。
我和干爸坐在沙发上,两双42码的大脚,放在两把老竹椅上,裂纹里嵌着竹椅这三十年的月光,脚掌悬在椅背雕花处。干爸的脚踝像古树根般虬结着青筋,我微胖的脚背贴着他松弛的皮肤,如同暖玉挨着晒透的棉麻布。电视里的乒乓球解说声撞着墙头,惊得金银花簌簌落进我们脚趾缝里。
"脚底板别弓着。"干爸忽然用痒痒挠戳我足弓,他缠着膏药布的拇指正压在我小趾淤青处——那是上周陪他晨练时被石阶硌的。我们十根脚趾在晚风里舒展成相似的扇形,他趾甲盖上沉淀的灰褐色年轮,恰与我新修的月牙形白边组成完整昼夜。
转播镜头切到特写时,两双脚同时绷紧。他凸起的踝骨卡进我脚窝,像老秤砣嵌进秤杆的凹槽。塑料凉鞋歪在青石板上,鞋头对着的搪瓷盆里,漂着几朵他给我留的茉莉花苞。蝉鸣随着球拍击打节奏忽强忽弱,他大脚趾上的老年斑,正与我第二趾的疤痕拼成北斗七星。
"擦擦汗。"我把浸过井水的葛布递过去,他手腕翻转时带起淡淡药酒香。八十岁的脚掌依然能灵巧勾起我拖鞋,轻轻一抛就套住我悬空的左脚。我们相视一笑,脚背上的褶皱便堆叠出相同弧线,如同乒乓球在胶板上划过的银光。
夜露漫过竹椅的瞬间,他忽然把脚缩进藏青裤管:"寒气要入腠理了。"却在我脚心发凉时,将那双布满茧花的脚重新贴过来。解说员惊呼擦边球的刹那,我们二十根脚趾倏然张开,像两朵在暗夜里同时绽放的丝瓜花。
萤火虫撞进他挽起的裤脚,在他脚踝处缀成流动的珠串。我摸出兜里的艾草贴要给他敷膝盖,反被他用脚趾夹住手腕:"看这个削球!"他松弛的脚掌突然迸发年轻时的力道,竹椅吱呀声与乒乓球撞案的脆响在暮夏夜里共振。
广告时段他变出个盐水瓶,温热的水流缓缓冲刷我们交叠的脚背。他脚跟上翘起的死皮在月光下泛白,像晒干的银耳边角料,我新涂的指甲油则在涟漪里碎成星子。当镜头扫过观众席挥舞的国旗,我们的脚趾不约而同打起节拍,溅起的水珠惊散了砖缝里纳凉的蚂蚁。
决胜局到来时,他的脚开始无意识画圈,老茧摩擦竹条的沙沙声竟与球鞋摩擦地胶的声响同步。我偷偷把脚垫在他足弓下方,就像二十年前他托着我脚丫教我骑自行车那样。他佯装不觉,布满老年斑的脚背却悄悄弓成拱桥,承接住我随呼吸起伏的重量。
颁奖仪式音乐响起时,我们的脚掌已捂出薄汗。他脚趾间夹着的半片枯叶,我脚踝粘着的蒲公英绒球,在穿堂风里结成旋转的太极。直到月牙西沉,才发现两双拖鞋仍保持着最初一前一后的姿态,如同案板上两颗刚刚结束持久对攻的乒乓球。
来源:自由小哥喵喵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