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小女娃衣衫脏污且蓬头垢面，盖因滑国凤都城收纳入众多族人后，城中用水便愈发紧张。凤都城内，原本有小河活水穿城而过，然十几年前已然干涸，此后城中便依赖数十口水井供水，水量尚属充沛。

17.一罐鸡肉

第一卷 晴空朗朗少年行

第十七章 一罐鸡肉

上回书说到：

未竟全功，林帅勉励部将；

同甘共苦，公主与民同食。

书接上回，两位公主在城头上与众将士一起用罢饭食，一健妇上前来收拾碗筷退下，却又去而复返，手中牵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

这小女娃衣衫脏污且蓬头垢面，盖因滑国凤都城收纳入众多族人后，城中用水便愈发紧张。凤都城内，原本有小河活水穿城而过，然十几年前已然干涸，此后城中便依赖数十口水井供水，水量尚属充沛。

然此次涌入城内的族人过多，用水量剧增，各水井水位不断下降。十日前，又以水泼倒塌的城墙废墟形成冰坡阻挡敌军，城中用水就更是告急，有限之水皆用于饮食，洗漱之事，能省则省。

女童嘤嘤抽泣，泪水划过脸颊，冲开污垢，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却仍难掩其骨相清秀娇美，惹人怜爱。只见她怀中紧抱一陶罐，边哭边诉道：“我的咯咯，我的咯咯最乖了……可是娘亲说……城里没肉食了……要炖鸡肉给城上的叔叔和大哥哥们吃……吃了才有力气打跑坏人……呜呜……兰兰懂事，兰兰不哭……兰兰懂事，兰兰不哭……呜呜……”

妇人随即跪倒在玲珑公主面前，惶恐解释道：“公主殿下，恳请恕罪。十日前，公主令城中族人将家中家禽家畜尽数赶出，我家小女却违令私藏一只鸡。那日民妇赶家中牲畜助战，竟未察觉兰兰这丫头将鸡藏起，实乃罪过。事后才发现她抱着鸡躲于地窖，那鸡也甚是乖巧，竟未发出一声鸣叫，是以当时未曾发觉。这只鸡是她喂大的，时日一长，养得亲了，鸡长大后她哭闹着不许宰杀。直至昨夜，民妇才费尽口舌，说通丫头，遂杀鸡炖成肉汤，端来给守城将士食了补补气力。”

此时，兰兰移步至守城军兵身前，打开陶罐，刹那间，肉香四溢。城头守军与民壮，多日来皆食清汤寡水之饭食，此刻闻得肉香，腹中馋虫顿被勾起。然目睹这懂事得让人心碎的小姑娘，众人又怎忍心吞食这鸡肉。

兰兰之母见状，接过陶罐，双手高举，拜伏呈于玲珑公主面前，恳切道：“请公主殿下将这罐鸡肉汤赐予将士们享用！”

玲珑公主神情庄重地接过，朗声向城头军兵道：“本宫便将这罐鸡肉汤赐予此处将士分食。吾等务必坚守凤都城，护我滑族妇孺，使其免受欺凌！”

在场众人，上至玲珑公主与璇玑公主，下至普通士兵与民壮，无不为之动容落泪。每人皆珍视这罐珍贵的鸡肉，轮到自己时，皆只食少许，一罐鸡肉汤竟传递三圈方尽。此刻，城头滑族兵士气高昂，皆决心死守城池，护佑如兰兰母女这般的滑族妇孺，使其免受亡国流离之苦。

鸡肉汤食毕，兰兰之母又向玲珑公主恳请道：“公主殿下，请允民妇上城杀敌！民妇之夫与二子皆已战死，民妇虽为女流，但家父曾为拳师，未嫁时也曾习些拳脚功夫，可上阵杀敌！民妇欲上城抗击梁军，为亲人报仇！唯有兰兰这丫头，恳请公主殿下收留，此乃民妇在世上唯一牵挂。”

玲珑公主美目含泪，伸手将兰兰揽入怀中，轻抚其脏乱发丝，温言对兰兰之母道：“好！本宫应允于你。你全家皆为滑国功臣，宫中定会悉心照料兰兰。”

战事至此，滑国青壮年男子死伤惨重，已然开始招募健壮妇人上城助守，像兰兰之母这般略通拳脚的，更是求之不得。城中留下的无人照料的幼童，则由宫中统一收留。

兰兰之母，夫与子皆亡，家中粮食、家畜家禽亦已耗尽或充公，心已存死志。将兰兰托付出去后，便了无牵挂，可一心杀敌了。

玲珑公主遂派手下女兵，安排兰兰之母前往东面城墙防守。此一去，或许便是永别。兰兰娘却微笑着宽慰被玲珑公主揽着的小女儿：“兰兰乖，娘亲去打跑坏人便回来接兰兰，兰兰要听公主殿下的话，不可调皮哦！等娘亲回来，再给兰兰养一只咯咯，可好？”

兰兰挥舞着小手与娘亲告别，奶声奶气道：“兰兰听话，兰兰乖，娘亲要快点来接我呀！”

“好！”

兰兰娘应了一声，一狠心扭头跟着女兵离去。转身瞬间，已然泪流满面……

就在这日傍晚，凤都城东北方向一处隐秘山沟之中，约三百余名赤焰军将士悄然隐匿于此。

经连日攻城战，滑族守城力量损耗严重，捉襟见肘。尤其是东北面这段城墙，防守极为空虚。此面城墙前地域狭窄，难以展开大股兵力，再往前则是深邃山沟，地势险要，攀爬不易，敌军若从此处仰攻，难度极大。

因此，当兵力紧张时，玲珑公主便不断从这里抽调人手，支援别处城墙防守。此刻，这段城墙上仅有临时征召的健妇，在玲珑公主手下几名女兵的带领下勉强守卫，防御可谓薄弱到了极点。

赤焰军斥候探得此处防守空虚的情报后，林燮当机立断，秘密派遣一支三百余人的精兵，潜伏于山沟之中，预备趁夜偷袭攻城。

这支队伍的首领，名叫令狐滔，原是北地边境一个马匪头子，一年前为林燮收服，率手下弟兄一同加入了赤焰军。他们这伙人，虽此前做着劫掠的营生，却号称义匪，从不欺压穷苦百姓，且个个身手矫健。故而林燮未将其剿灭，而是晓以大义，招降纳叛，令其为国杀敌，戴罪立功。

这令狐滔，此时年仅二十出头，却满脸尽显风霜之色，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分明，如刀凿斧刻，一身黑衣，衣角和腰带在山风中飘拂，英俊硬朗之中，又透着一股落拓不羁的豪迈之气。

此刻，他背负百炼横刀，正低声招呼手下：“儿郎们，速速用些干粮，喝点水，一会儿可有硬仗要打！”

“王刀子，还在那磨刀呢？咋的，饿着肚子能杀敌？”

被称作王刀子的汉子，这才停下在大石头上磨刀的动作，将刀用黑布包好，负于背上，笑道：“这就吃，这就吃，刀磨快了，杀敌才顺手。不多砍几个脑袋，怎对得起我王刀子的名号。”

言罢，从怀中掏出腌肉干，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哎……我说……大当家……啊不……副尉大人，自从投了赤焰军，您这行事做派，可是越来越有官样了啊！听说还改了名，叫啥……”

令狐滔接口道：“改名叫令狐长风，取滔滔江水长风破浪之意，此乃林帅亲自为我所取之名。言道改了名字，登记在赤焰军名册之上，便与过往彻底决裂，不可再行那无法无天之事，需一心为国杀敌，多立战功。正所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跟了林帅这一年，耳濡目染，言行举止，岂会毫无长进？再说咱弟兄如今都已扒了贼皮，成了官军，不光是我，你们亦是如此。这言行举止，可得注意着点，再不可粗野无礼，得对得起咱腕子上这赤焰手环！”

“噢，是是是，大当家教训得是，您如今是朝廷的副尉大人，说话都文绉绉的了。咱要是还像以前那般看您，那不成了‘撅起屁股朝天——有眼无珠’了吗？”这时，一个矮胖子瓮声瓮气地过来接话，言罢，还当真低头猫腰，将肥硕的屁股高高撅起。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令狐滔笑骂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只见这胖子虽身形臃肿，身手却颇为灵活，顺着这股力道，咕噜一个翻滚，又站了起来。却不想，一旁的王刀子冷不丁从侧面冲过来，又将他扑倒在地。

“你个挨千刀的，竟敢打趣咱们大当家？我看你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呢！”

“哎哟喂！王刀子你个憨货，下手轻点！”

……

令狐滔悠然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饶有兴致地“观战”，并未制止部下们的嬉闹。此山沟地势幽深，他们藏于沟底，滑族城墙上的守军根本无从察觉。且让手下弟兄们先活动活动身子，疏散疏散心情，只待天黑下来，哼哼……便要干一票大的！

这正是：

北地夜风高，冷月照横刀。

坚城谁人破，唯我令狐滔！

欲知后续如何，且听小玉下回分解！

来源：漱玉是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