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即将正式上映的电影《独一无二》涉及当下时代的集体性困惑——如何解决代际间的沟通,个体的野心与社会价值。张婧仪饰演的CODA(聋人家庭的健听子女)很“懂事”,但悉心照顾听障家人势必捆绑住她肆意生长的可能,她必须直面人性纠结——个人该如何“偿还”或“回馈”家庭?自
蒋勤勤:短款风衣夹克、格纹棉质长裤 均为Burberry张婧仪:短款风衣夹克、直筒长裤 均为Burberry
即将正式上映的电影《独一无二》涉及当下时代的集体性困惑——如何解决代际间的沟通,个体的野心与社会价值。张婧仪饰演的CODA(聋人家庭的健听子女)很“懂事”,但悉心照顾听障家人势必捆绑住她肆意生长的可能,她必须直面人性纠结——个人该如何“偿还”或“回馈”家庭?自我价值的实现与自足,甚至精致利己之间的界限如何划定?蒋勤勤与陈明昊饰演的听障夫妻甜蜜、不羞耻的互动,冒着炙热生命力——谁又不或多或少“残缺”着?但在爱情、亲密关系、柴米油盐这些具体琐碎中,人人平等。这个听障家庭的两位女性成员是有主意,爱憎分明的人。影片没有过度鼓吹任何乐观积极的情绪,却以“挣脱引力”、“对抗羞耻心”等场景化的隐喻鼓励我们找回勇气、自信以及对未来的确定性。春日,绿草地,阳光天,VOGUE团队拍摄了《独一无二》的女性主演张婧仪与蒋勤勤,从电影到个人生活,两位有着独立思考的女性分享了她们的体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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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Koma
拍完电影《独一无二》后,张婧仪意识到自己多了个习惯,“和朋友聊天说话,不自觉会用到许多手势”。和人交流时, 她常提到CODA这个词,CODA指的是在聋人家庭中成长、听力正常的子女,作为家庭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往往承担着翻译工作。在日常生活中,CODA必须同时适应着聋人家庭与健听社会的双重文化,面临身份认同危机。据了解,全球约有数百万CODA,在中国,相关群体规模庞大,却极少被人关注到。在影片《独一无二》里,张婧仪饰演的喻延,就是这样一位CODA。
懂事
为了演好CODA女孩喻延,张婧仪在正式进组之前,在一家小餐馆“实习打工”。餐厅里的工作人员是聋人,店主的女儿则是和影片中喻延一样的CODA,健听女孩。张婧仪说:“我从那时开始,真正体会如何用手语自然地交流。虽然之前一直在学,但在餐厅才是真正用手语跟店员沟通。” 每一种语言背后,都有专属于它的逻辑和思维模式。张婧仪告诉我们,手语的语序跟大家日常说话不太一样。在祖辈经营的喻记鱼杂铺中,作为听障家庭中唯一的健全者,喻延自幼游走在家人的无声世界与外面的有声世界之间,已经习惯于担任桥梁和翻译器。在张婧仪看来,喻延是“被家困住的女儿”,她懂事,爱自己的父母与哥哥,却没有意识到该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当有一天,女孩有了梦想,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做其他选择,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在此之后,喻延必须冲过无数次心理斗争,才能勇敢表达“自私”,原来我也有想做的事儿,想考音乐学院,而不是任何一所离家近的学校。“我可以做任何人,但做不了自己。” 当张婧仪饰演的喻延在鱼杂店后厨崩溃哭喊时,这个听障家庭唯一的健听者,终于撕开了 “懂事” 的伪装。为什么一定要“懂事”,可不可以不那么“懂事”?张婧仪坦言,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被形容成“很懂事”。但对于这份“懂事”,张婧仪有自己的理解。她说:“我所认同的懂事,不是让别人要求你懂事,我的懂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自己去处理很多事情,做出属于自己的独立判断。不管是考学校还是成为演员,这些都是家里人并没设想过的,我一步一步,做到了现在。”张婧仪用“坚决”来形容自己,她坚定于自己的选择,也幸运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时至今日,有人评价张婧仪总演“倔强”型的角色,对此张婧仪并不否认,“可能我本人也比较倔吧,选角色就像交朋友,总会选择能让自己感同身受的。倔未必坏事情,我也不想改。”
配得
电影中的喻延说:“我有两份生长痛,一份是意识到我是家里独一无二的,另一份是意识到我是独一无二的。” 当喻延大声疾呼自己的需求时,她终于有了配得感。张婧仪认同“配得感”这个词,在她看来,认识自己,是人一生所要完成的功课。“很多人其实不太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像电影里说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前提是要真去发现自己的好,喜欢自己。” 就像老顽童黄永玉说的:“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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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张婧仪明确的喜好有什么?“我喜欢拍戏,喜欢到处玩,喜欢去新鲜的地方,什么都去尝试一下。与此同时,我讨厌过多的、不必要的社交,想跟相处舒服的人待在一起,有时,我也会害怕科技过于快速的发展,让人变懒惰。”电影里有一段关于日常生活的声音采样,小餐馆里爸爸的炒菜声,哥哥做手工的敲打声,妈妈的高跟鞋声,这些成为喻延音乐启发的重要元素。电影之外,张婧仪也有搜集各种声音的习惯。她说:“我的手机里有很多录音,去新疆拍广告那次,我走进一个胡同,小朋友在弹奏本地乐器,我就录了下来。去西班牙旅行,在圣家堂,刚好响起敲钟声,我也录了下来。” 与电影不同,这些声音会成为张婧仪的独家记忆,她笑言自己只想独自珍藏,所有这些录下来的声音,都只是给自己听的,因为当时当地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青春
“拍《独一无二》的时候,有一场戏是穿校服站在舞台上表演,后面是合唱团的声音,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青春——青春是一种感觉,一种形容,也可能是曾经历的一段时间。” 到现在,张婧仪还会回看出道作《风犬少年的天空》,然后感慨“我发现原来我的样子都变了,没有那么圆圆、肉肉的脸了。”出道五年,张婧仪对表演的理解发生了许多变化。她意识到拍戏与生活一样,最重要的是放松。张婧仪回想起自己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总是特别在意机位在哪。“我那时候会‘盯着’自己,整个人都不放松,像站军姿一样。现在面对镜头反而很随意,甚至看上去会有一些些 ‘懒散’的感觉。其实我自己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说明更敢了,也更自在了。当你不再纠结机位在哪,你才有余力思考更多。”现在的张婧仪,越来越习惯跟角色说再见。她聊起杀青那天,反而是导演王沐更放不下。“他给我写了封信,分享自己的种种感慨。但你别问我这封信的内容,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张婧仪对王沐说,“我已经有属于自己的、跟角色告别的方式了,不会特别感伤。因为电影上映之后,还会跟她再见面。更重要的是,即便杀青,这个角色也一定会在自己身上留下影子。”不拍戏的日子,张婧仪喜欢逛公园。“我发现了一家非常好的咖啡馆,它旁边就有一个公园,我特别喜欢去那里。” 她想起小时候,学校对面就有一个城南公园,公园很小,里面有一些现在看来十分简陋的游乐设施,但当时就是玩不腻。“学校旁边还有一条很长的坡道,早上会摆很多早餐摊,有海带汤、稀饭和油条,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会坡上吃口饭再走。” 采访时我们感慨,为什么过去普普通通的日常,如今回想起来如此美好、特别。“我们爱的不仅是当时事物,也在怀念那时候的自己。” 张婧仪如此解答道,就好像她会把年少时看过的《暮光之城》反反复复再看,“其实看的不是电影。而是一看到它,就想起曾经的自己,想起过往的全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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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李靖越
把手掌的侧边抵在额头上,然后往前一推,作出启程的样子,这是蒋勤勤在拍摄《独一无二》时最喜欢的一句手语,意思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勇敢地飞吧!”它来自电影中的台词,既是蒋勤勤饰演的母亲周琳对女儿的鼓励,同时也是这位母亲对自己的解放。《独一无二》讲述的是听障人士的家庭故事。除了母亲,陈明昊饰演的爸爸和辛云来饰演的哥哥也在此列,而张婧仪饰演的女儿喻延则是家中唯一的CODA,她充当着家人和外界沟通的桥梁,也承担着超出年龄的责任。家人的爱和依靠让她倍感温暖的同时,也无形中捆绑住了女儿追求梦想的心。当分别这一天到来时,两代人不得不面对的成长,这才有了那句蒋勤勤的鼓励。不扫兴,不自找苦吃对蒋勤勤而言,周琳这个角色“不复杂”。这是一位不扫兴的妈妈,女儿唱歌,她会想着跳舞,女儿想去追求梦想,她总会想着托举。剧本的笔触温柔,许多情景非常生活化,听障人士的生活温情在手语中流淌。在第一次读到剧本的时候,蒋勤勤就感受到了这种平视:“不是把听障群体的生活作为某种猎奇去捕捉,或者是过度地去渲染他们的困境。”《独一无二》的剧本改编自法国电影《贝利叶一家》,亦有美国版翻拍的《健听女孩》获得过奥斯卡。珠玉在前,让蒋勤勤一度犹豫是否要接下角色。但无台词化的表达仍然带来了新意,熟悉且信任的制作团队,加上能带来新鲜感的创作热情,这都是蒋勤勤在当下能被打动的原因。对于一名成熟的演员而言,对于角色生活的体验是一门基础课。但在学习手语的过程里,蒋勤勤还是体会到这门肢体语言的精妙,也让她对听障人士有了更多地了解。她惊讶于“手语里也有方言”,北方和南方原来“说”着不同的语系。在表达一个句子的时候,手语也并不都是中文的“主谓宾”结构,有时候像英文,有时候也会倒装。语言在交谈的语境中往往有丰富的迂回和躲藏,但在肢体上,表达需要简单与直白,相对地,情感在这种输出中也会变得直接而强烈。文字写成的剧本也需要转译成手语的演绎,台词基本上都会先由手语老师来进行优化,录制视频,演员来对应台词。剧组的拍摄现场基本没有声音,每个人都在尽力维护沉默的氛围。而比模仿语言更难的,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失去了听觉,耳朵就要关闭起来,“慢慢地,除了眼前,你会对周围的事物反应迟缓”,蒋勤勤说。“因为你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健全人可能听到侧面和身后的声音就转身了,但听障人士不会。一定是眼睛先看到才能做反应。”蒋勤勤从一位听障的手语老师身上得到很多灵感。她不仅跟蒋勤勤是同龄人,还如同电影中的周琳一样,有一位听人的女儿。每次来给蒋勤勤上课的时候,她都会打扮的特别得体,化着精致的妆容,朝气的生活态度出乎蒋勤勤的意料:“如果不用手语交流,你完全会觉得她是一位健全人的妈妈。”她非常健谈,也非常要强。家里的老人希望孩子能够待在家里,但她鼓励自己的女儿出去直面真实的生活。这种韧性与自强,让蒋勤勤在饰演周琳时找到许多共鸣。
不同群体的困境与乐观
然而越来越多岁月和社会历练的丰盈,无法在银幕上得到展示,尤其是女性。中年女演员的困境在近年来成为显学,尽管涌现了一批聚焦于此的作品,但对庞大的演员群体来说仍然杯水车薪。“中年女性的面向其实很丰富,她会比别的年龄层有更多身份上的变化,成熟度很高,生活的经历,演戏经验也很丰富,各方面都到了最好的阶段,但是拿到的剧作和投资都太少了。”蒋勤勤认为这是一种必然,同时也是一种结构性之困:“困境是势必存在的,一方面可以说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创作者的贫瘠匮乏。即使是一些让我们仰望的女演员,她们一年又拍了多少戏呢?而这种情况全世界都相同。”《贝利叶一家》的女主露安妮·埃梅拉获得了第40届法国凯撒奖最佳新人女演员奖。但在这部优秀作品中,妈妈的戏份仍然少得可怜,值得深入挖掘的戏份都很少,“其实这就是真实存在的困境,就连剧本也会有表达的重心。”在《草木人间》《小小的我》之后,这是蒋勤勤近期内饰演的第3个母亲角色。对于总是类似的角色找到自己,蒋勤勤觉得这是年龄筛选的自然选择,没有什么不可以。“演员总是在被选择,年轻也好,中年也好,老年也好,其实都是被选择。只是可能到了中年这个部分,选择会变得更少。我只是觉得妈妈这个角色不要那么的单薄和单一,都已经是母亲了,是不是应该更丰富一点,更复杂一点,更深刻一点?”2024年,凭借《草木人间》,蒋勤勤获得了第17届亚洲电影最佳女主角。《草木人间》呈现了一个极端戏剧化下的母亲形象,跟《独一无二》有着完全不同的向度。对蒋勤勤漫长的职业生涯来说,这个奖项姗姗来迟,但她仍然有一份释然的乐观:“你在做你热爱的事,即使没有在过程中获得外在的肯定,但你还在继续地往前走,始终有个目标或者是一个念想,不也挺好吗?”在当下,她不会去像年轻的时候一样,给自己一些无谓的期望。“现在真的不会了”,她说。“有足够的热爱就可以。最后有一个好的结果,当然很好,如果没有又能怎么样?”前段时间,在跟郑晓龙导演聊天的时候,提到了“顺势而为”,蒋勤勤有一种隐隐被说中的感觉。在自己的职业道路上,她从未有过明确的规划,更多的是在无数当下遵从内心的判断。如同一种古来的哲学指引:“我觉得包括我的生活,我的工作,包括表演工作本身,一切都要顺势而为。”阅历带来的是认清“势”的能力和眼光,会打量自己,也会打量世界,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现在,蒋勤勤会选择更靠近自己的角色。而所谓“靠近”,就是可以真正进入角色,不是扮演,因为一旦扮演,就注定虚假,鲜活和生动也会逐渐远去。这种更具有局限性的选择,也许就是某种去伪存真。
来源:Vogue服饰与美容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