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没偷钱!真没拿!"带着哭腔的喊声撞进耳朵。我抬头就看见穿蓝布衫的姑娘被光头拽着手腕,蓝布衫的衣角歪到肩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她脸上的泪痕混着汗,睫毛膏糊成两道黑道,鼻尖都染花了,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花猫。
夜市的白炽灯把塑料棚照得发白,灯丝在玻璃罩里滋滋响。我蹲在修鞋摊前,正给张婶补皮鞋跟,锥子尖刚扎进鞋底,隔壁炒粉摊"哐当"一声——瓷碗摔碎的动静。
"我没偷钱!真没拿!"带着哭腔的喊声撞进耳朵。我抬头就看见穿蓝布衫的姑娘被光头拽着手腕,蓝布衫的衣角歪到肩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她脸上的泪痕混着汗,睫毛膏糊成两道黑道,鼻尖都染花了,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花猫。
"老子抽屉少了五十块,刚才就你收钱!"光头揪着她的围裙,指节捏得泛白。姑娘急得直跺脚,布鞋尖沾着炒粉的油星:"我就去后面倒垃圾,就两分钟!"
我认得这姑娘。她在炒粉摊帮工,每天收摊总给我留半盒炒粉,用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前天下暴雨,她特意把塑料布往我修鞋摊多扯半米,自己半边身子泡在雨里,收摊时头发滴水,我给她递毛巾,她还笑着说"陈哥的工具可不能淋坏了"。
"松手。"我站起来,修鞋的锥子还攥在手里。光头斜眼瞥我:"老陈头,凑什么热闹?"我把锥子往桌上一磕,金属声"当"地响,惊得旁边炸串的油星子溅起来:"她要偷钱早跑了。你再数数抽屉,保不齐自己记错了。"
光头骂骂咧咧翻抽屉,最后从钱盒最底下摸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啪"地拍进去:"算你走运!"姑娘揉着发红的手腕,突然朝我鞠了个躬,抽抽搭搭的:"陈哥,我、我给你煮碗粉?汤里多放俩荷包蛋。"
那天之后,她每天收摊都往我摊子上搁东西。第一天是俩茶叶蛋,用塑料袋包着,还温乎;第二天是玻璃罐装的酸梅汤,瓶身凝着水珠,贴了张便利贴"陈哥喝这个解暑";第三天是保温桶,掀开盖子,卤藕片油亮亮的,脆生生咬一口,比我妈当年做的还香。
我要给钱,她就瞪着眼睛,辫子绕着手指转:"陈哥救我那天,锥子尖都快戳到光头脖子了,我这条命都算你捡的,还不许我报恩?"她叫林小满,二十岁,湖北农村来的,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说话带点软乎乎的口音,像含着颗没化的糖。
我三十六,修了八年鞋,住城中村单间,楼下是废品站,夏天那股酸腐味能顺着窗户钻进来,熏得人睡不着。可小满偏往我这儿凑。有回下暴雨,我收摊晚,她举着伞站在雨里等,裤脚溅满泥点,看见我就跑过来:"陈哥,我帮你收工具!"邻居王婶扯着嗓子喊:"老陈,小满这姑娘实心眼,你俩要成了,我给包双份喜糖!"
我脸烫得能煎鸡蛋,冲王婶嚷嚷:"别胡说!"可晚上躺床上,盯着天花板直犯迷糊——小满颠勺时手腕转得利落,炒粉的香气能飘半条街;她给我带的卤藕片,我偷偷数过,每片都切得薄厚均匀;还有那天暴雨,她半边身子湿透,却把塑料布往我这儿扯......
转折来得突然。那天小满给我送手抓饼,饼里夹着煎蛋火腿,油星子渗进塑料袋。她搓着手,指甲盖沾着面粉:"陈哥,我租的房子到期了,能不能......能不能在你这儿搭个铺?"
夜市炸串的香气混着她身上的烟火气,我脑子一热:"我这儿是收容所啊?"她眼眶立刻红了,酒窝也没了:"我不是赖你......我就是怕再遇到那种坏人......"
周围几个摊主开始起哄,张婶举着鞋跟喊:"老陈,你俩早该成了!"李叔敲着炒勺笑:"赶紧应了,别让姑娘等!"我脸烧得厉害,冲口就说:"要住就住,明天领结婚证!"话一出口就后悔——我那破屋子,除了硬板床和半墙修鞋工具,啥都没有。
可小满却笑了,酒窝深得能装下夜市所有灯火:"好啊,我明天就去开证明。"
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结了婚。领完证那天,她把铺盖卷往我屋里一放,转身去菜市场买了块蓝底白花的布,给窗户做了窗帘;又翻出我藏在床底的破纸箱,裁裁剪剪做成鞋油收纳盒,说:"这样干净。"
日子慢慢变了样。我修鞋时,她蹲在旁边穿线,针脚比我还细;我妈犯老寒腿那回,她请了假在家熬中药,药罐擦得锃亮,还把我妈被窝里的潮垫子拿到楼顶晒,晒得满屋子太阳味儿。我妈拉着她的手掉眼泪:"小满啊,比亲闺女还贴心。"
我蹲在床边削苹果,看她给我妈揉腿,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哭花脸的姑娘——原来她不是赖上我,是把这儿当成了家。
去年冬天,我在夜市摔了一跤,膝盖骨裂。医生说要养三个月,我急得直拍床:"修鞋摊要黄了!"小满却把我按回床上,系上围裙:"我去出摊。"
我不信。可第二天路过夜市,就看见她蹲在我常坐的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修鞋工具。她左手捏着顾客的皮鞋,右手举着锥子,动作生涩却认真。老顾客王伯调侃:"小嫂子,手法没老陈利索啊。"她红着脸笑:"这不跟他学嘛,等他好了,我给他打下手。"
晚上她给我看钱匣,纸币整整齐齐码着:"今天修了七双鞋,三双补跟,两双换底......"我盯着她指尖的血泡,喉咙发紧:"你这手,该握炒粉铲的。"她却端来盐水泡的毛巾,敷在我膝盖上:"我手巧,啥都能学。再说了,我嫁给你,不就该跟你一块儿过吗?"
今年春天,我妈临终前,拉着小满的手往我手里塞:"建国啊,小满是个宝,你得好好疼她。"我点头,眼泪砸在被子上。妈走后,小满把她留下的银镯子戴在手腕上,镯子碰着修鞋的顶针,叮铃响:"以后我就是你最亲的人。"
现在我们还住在那间小屋子,蓝底白花的窗帘洗得发白,修鞋摊还是老位置。小满早学会了修鞋,有时候我偷懒,她就戳我后背:"陈师傅,该干活了。"
前天下雨,我们收摊早。她煮了碗热汤面,汤里漂着香菜和荷包蛋。我吸溜着面,看她擦修鞋工具,突然想起八年前那个暴雨天——哪是我救了她?分明是她救了我这颗在生活里打转的老心脏。
你说,这算不算老天爷看我修了半辈子鞋,给的福报?
来源:快看星光综艺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