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0年那会儿,公安厅也不设“秘书处”,政研室的工作之一就是承担“大秘”的职责,给厅领导和各处、队等写可公开的“文案”。文案当然是正副主任操刀,我这样的“小破孩儿”只能做跑腿送达的工作。
1990年,毕业分配到某省公安厅政策研究室,简称政研室。算是入警,却与刑警相距甚远。
1990年那会儿,公安厅也不设“秘书处”,政研室的工作之一就是承担“大秘”的职责,给厅领导和各处、队等写可公开的“文案”。文案当然是正副主任操刀,我这样的“小破孩儿”只能做跑腿送达的工作。
也正因此,虽然只穿了一年的警服,却认识了很多做刑侦、技侦的前辈,有些甚至成为朋友。
三十四年转瞬即逝,当成警察朋友有些走散了,有些仍保持联络。
周五,忽然碰到一群昔日的警察朋友。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电视里。
对,要说的就是这部热播的《我是刑警》。
我的文章很少,剧评更少。因为我坚持“尊重艺术,尊重现实“的原则。现实,也可以理解为时代背景,只要现实与时代结合不出彩、不矛盾,基本不会评论。
因此,写剧评坚持“剧播完后再说”的原则。然而,有些热播剧播完后,连回想一下都觉得“腻歪”,评论就不可能写了,如被很多观众热捧的《狂飙》。
为什么《我是刑警》刚刚开播就要写评论呢?主要是解释清楚一些时代背景,冒充一把“过来人”,免得一些朋友被稀里糊涂的评论蛊惑了。
这,是我的本意。
至于这部戏到底如何,是精品持续还是烂尾降临?那些似曾相识的刑警老朋友能在剧中“活”多久?现在都还不能定论。
迄今为止,看到对该剧最多的非议有以下三项:
大学生警察跟“老警”叫板纯粹瞎编;大学生警察一路飙升纯粹瞎编;派出所副所长下班带枪被抢纯粹瞎编;
本文就是有针对性地解释这三个问题,避免一些朋友随帮唱影,稀里糊涂被带“偏”。
《我是刑警》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大学生,大家想必都理解。但却不一定知道,在八、九十年代,有一群特殊的大学生。像我这样的高中进大学的应届大学生,通常会把那些特殊同学称为“带工资的”。
带工资大学生的优秀程度,使他们不仅有底气与一些老师较真,更有底气与很多“老同志”叫板。老同志,通常就是指专业性较强的医疗、刑警、演艺、建筑设计、统计……等行业中的“基层领导”。
带工资的大学生,一般是指两类人,一类是进修生,一类是委培生。
八、九十年代,为了缓解各行业人才短缺的现实,很多系统都有组织地向各高校选派进修生、委培生。
那时的进修可不是单位领导的一句话,还要接受学校的考试,考试不过就拿不到进修的资格。
委培生更是这样,他们不仅必须有原单位的许可,更要通过院校统一考试。注意,我强调的是“院校统一考试”。入学后,他们更要与普通大学生一样计算学分、学科成绩等。完全合格后,才能获得毕业证。委培生与我们的区别仅仅是不参加全国分配,从什么地方来,就回什么地方去。
大部分进修生、所有能够毕业的委培生,都能获得与其他大学生一样的毕业文凭。文凭虽然是一样的,但他们往往是各自行业的翘楚。
他们的实际工作经验不仅比我们这些应届生强太多,甚至不逊色于一些老师,更是比2000年后在岗读“水硕”的那些“人才”强了太多太多。这也就决定了他们有资本、有底气在专业上叫板任何人。
电视剧《我是刑警》里的秦川,就是这样“带工资的大学生”,这一点第一集就交待得清清楚楚。再质疑“大学生”秦川为什么敢跟顶头上司胡队叫板,不仅是没专注看剧,更是距离八、九十年代的高校教育很遥远,完全不得要领。
现实生活中,我在省厅工作的短暂时间里,就结识过三位这样的“拿工资的大学生”警察。遗憾的是这三位都是搞技侦的,“领工资的大学生”出身的刑警,当时都在刑侦总队,还来不及熟识我就离开了这个集体。
举一个非常有趣的巧合例子,看过《我是刑警》这部剧前几集的朋友,一定记得胡队、戴局的扮演者冯国强、杜功海。
冯国强、杜功海在《我是刑警》中的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1987年在火车上认识了哈尔滨人杜功海,他当时他正在中戏表演系八七级读书,身边的冯国强是他的班长。他俩不仅都是东北人,还都是大庆话剧团的演员,两人都是标准的带“工资的大学生”!
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是我记忆中最好的年代。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此时衡量一个人的才能时,工作之外的因素涉及很少,虽然也有裙带关系,也有论资排辈,但都不严重,更没有固化。
因此,一些大学毕业生还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不熟悉的不说,仅用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举例,有四位刚刚五十出头已经“副了一个部”。
我的本科学得是中文,专业性并不是很强。“副了一个部”的四位同学中的三位,更是普通家庭出身,既不是谁谁谁的儿子,也不是某某某的女婿。
也许现在的人已经忘记了,那时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分配到机关、事业单位的,通过试用期就享受副科级待遇。注意,我说的是待遇,而不是实职。
这个规定在一九九零年以前是大张旗鼓执行的,一九九零年后虽然声势不是很大了,但是还是执行到大学生扩招之前。
对于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都能如此待遇,那些有经验、有积累的“带工资的大学生”就更不必说了。
秦川,《我是刑警》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我是刑警》里的秦川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的升迁并不是“飞速”的,而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唯一需要感叹的,就是他的选择和运气太好了。
秦川选择的应该地级市公安系统,局长也就是正处级。如果他毕业后按副科级待遇,出任分局刑警队副队长是没有问题的。
预审科科长其实也就是副科级,只不过名字是科长。直到他出任胡队的助手,担任分局副局长,才算是升官为正科。
至于运气,则是总有案子送到他门上,让他有立功升迁的机会。
作为艺术作品,这样“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只是塑造人物的一种方式,戏剧的术语大概是“规定情境”。我觉得,规定情景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秦川这样“顺风顺水”的,一种的电视剧《无悔追踪》里警察肖大力(刘佩琦饰演)那样:我也不升官,我也不立功,四十年就是盯死冯静波(王志文饰演)。
《无悔追踪》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作为规定情境而言,上述两种都是成立的。作为历史背景而言,秦川事业起步阶段正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历史背景是真实、合理、可信的。
说句不中听的话,凡是对秦川升迁有所质疑的人,都可以推断没享受过九十年的“知识红利”,狭隘了。
《我是刑警》前五集主要说的是黑龙江鹤岗市128大案。
128大案发生在1995年1月28日,那时我已经离开了省厅,回到北大读研。因为不是“带工资的研究生”,所以等于脱离了警察队伍。但是,我对当时在全国引起震动的128大案还是充满了好奇的,在1995年春节期间就找机会向在省厅交往过的警察朋友打听案情可以公开的部分。
事实上,128大案的罪犯就是抢了派出所副所长的佩枪,这把枪也的确在后来起获的枪支里出现了。不仅如此,这伙罪犯还杀害了另一位警察,这位警察是煤矿派出所的警察,他几乎每天都带枪回家,偏偏是遇害的那天晚上没有带枪。
质疑派出所副所长带枪回家的观众,其实都是认真、仔细的观众,唯一遗憾的是他们把时代背景和东北地区的特殊情况与现在混淆了。
一九九五年以前,公安系统的枪支管理规范肯定没有现在严格,而且有一些非公安系统的人员也经常佩枪。
我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印象最深的我们政研室里只有四个人没有枪,这就是正副主任加上我和另外一个刚分来的文科生。除了我们四人之外,政研室还有六位“老神仙”,他们都是行将退休的老刑警,我戏称他们为“桃谷六仙”,“桃谷六仙”全都是枪不离身,直到正式退休才交出佩枪。
还有一件事情更绝,据说当时的《黑龙江日报》有一位记者,是特许带枪的,此人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曾经采访、报道过黑龙江境内铁路盗抢案件,被有关领导特许带枪。
至此,一定会有人疑问:副所长人被害,枪被抢,怎么敢拖了四年不破案?
这就是不了解东北的特殊情况了。
《平原上的摩西》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这两年里,表现九十年代东北生活顶尖的悬疑剧有四部,分别是《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摩西》、《暴雪将至》、《白日焰火》。
《平原上的摩西》女主角李菲手里的枪,就是十年前刑警队长被杀害时丢失的。注意,这个刑警队长是在侦察任务中被杀害的。十几年没有破案,两个与此案有牵连的孩子庄树(男主角)和李菲已经长大成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全国形势一步步走好的时候,唯有东三省在经历着剧痛。剧痛的一种表现,就是出现了一大批从无前科的罪犯。《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摩西》对东北大地的这段生活都有深刻的展现,体制变换带来的伤痛,在段奕宏主演的《暴雪将至》中也有大量的描述。
《暴雪将至》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这样的氛围里,发在《我是刑警》里的故事,不仅是真实的,也是可信的。
这样的情境里,一个坚守在人民公安岗位上的人,才是值得讴歌的。
《暴雪将至》、《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摩西》、《白日焰火》都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影视作品,比起诸如《狂飙》之类没逻辑、乱发飙的东西强到九重天外。
期许着现在热播的《我是刑警》也是这样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期盼着我的一些“老哥哥”们能在这部作品里栩栩如生。
但是,期盼与缺憾却总是并存的。《暴雪将至》、《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摩西》、《白日焰火》都是通过一个悬疑故事揭示环境,刻画人物。而《我是刑警》则是要通过一系列故事完成对时代的解读,完成人物刻画。这样的方式,往往给观众带来误会,比如对人物设定与时代背景的误解,比如对故事延展逻辑与时代特殊性的误解。
这些误解的消除,不能寄希望于观众,只能寄希望于表导演等主创人员。这,必将是挑战。挑战是史无前例的,胜于败仅在毫厘之间。
来源:回首与清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