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还有深陷深宫之中,命运不能自主,但仍对亦敌亦友的昔日同伴冒险相助的苗贵妃;
1
来聊聊《雁回时》。
有瑕疵,甚至不少。但瑕不掩瑜,仍有可圈可点之处。
最难得的地方是,尊重了女性。
它不再将女性圈禁在婚恋之中。
而是将重心,落在了女性联盟、坚韧复仇、对抗父权之上。
每一个女性,都不是空壳。
有血有肉。
有勇有谋。
不论是诡谲、深沉、步步为营,但又受尽苦难、情深义重的阮惜文;
还是坚韧多智、翻云覆雨的庄寒雁;
或者被暗中挑唆、当成棋子不自知的周如音;
还有深陷深宫之中,命运不能自主,但仍对亦敌亦友的昔日同伴冒险相助的苗贵妃;
更不用说令无数人热泪潸然的、于低谷中救赎、于绝境中舍身为人的柴靖......
她们中的每一个,都有记忆点,有令人共情之处。
也有人性高光时。
而这些高光点,从前都是落不到女性身上的。
义勇是男性角色的;
多智是男性角色的;
两胁插刀是男性角色的;
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不局限于小情小爱是男性角色的;
如今,她们都回到了女性身上。
它让女子不再是背景板,不再是成为父权、王权的史诗符号。
女性有了自己的爱与恨,梦与家,来处与去处。
2
最重要的是,它不再回避苦难的源头。
从前的宅斗,是女人之间的互害。
《雁回时》里,它将争斗的罪魁祸首,拎到了日光之下。
是的。
真正掀起无数苦难的人,不是“怨妇”周如音,不是“阁楼上的疯女人”阮惜文,不是“疯批”庄寒雁,不是“碎嘴妇人”们,不是“寡妇”,不是被污名化为野心妖妃的苗贵妃,不是飞扬跋扈的二小姐,也不是在澹洲凌虐庄寒雁的家暴受害者“婶婶”......
真正潜藏在暗处,将女性一次次推向苦难深处的——
是“父”。
是权力在握者。
3
庄寒雁的“父”,是典型的“贪、狠、毒”的代表。
在他的权欲之下,所有人都可以为此牺牲。
整个阮家甚至整个庄家,都因他或直接、或间接陷入灾难。
但如此恶人,非常能迷惑人心。
因为父权之下太多堂皇、煊赫的词汇,都被他用来为自己的残酷、贪婪、狠毒进行化妆。
比方他默许“天师”将阮惜文双腿打断,又将她囚禁蒹葭阁,用的名义是“为了让她好好养病”,以至于阮惜文彻底失去行走能力,万念俱灰,日夜煎熬。
再比方,他用礼教伦理之名,禁止庄寒雁与傅云夕联姻;
用为国编修之名,逃避杀害阮惜文与宇文伯伯的刑罚;
......
他关上庄宅通往自由的大门,默许宅中内斗,暗中鼓励底层互害。
他是那只看不见的大手。
是房间里那只看不见的大象。
他的“慈父”、“忠臣”形象,全是虚构的。
只是一种人设。
一种伪装。
真实的庄“父”,为达目的,庄宅所有人的幸福、意志甚至生命,都可以被利用来为他铺路。
4
在《雁回时》里,那些被压迫的女性,慢慢看破他的谎言与阴谋。
她们最终都没有原谅。
庄寒雁不会与“父”和解。
周如音认清真相,开始与庄寒雁联手复仇;
阮惜文穷尽半生,只为逃出他的控制,哪怕同归于尽也不罢休......
她们不再原谅。
也不再“算了”。
她们在另一个架空时空里,拒绝大团圆,拒绝和稀泥,拒绝对女性苦难视而不见的集体沉默,拒绝用自己的血泪,为表面的家宅安宁刨光刷漆。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她们都是一个出口。让被压抑的千千万万的女性,看见另一条路——
逃离父权压迫,我们可以怎么走?
5
那条路,我们都曾看见。
——立身之本。
你要有立身之本,才能自由。
阮惜文的管家权,是虚的。庄宅钥匙随时被夺走。她的腿,始终接触不到大地。
周如音的管家权同样随时被剥夺;
庄寒雁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在激怒父亲之后,失去了庄家的账册与管家权柄......
因为,她们都不是真正的资源掌控者。
这便是女子受困之因。
夫权夺走了她的姓名、家庭、财产与前途。
父权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们要么成为伥鬼,替“父”权作恶。
要么失去双腿,成为深宅冤魂。
好在。
这些困顿在当下已然更改。
我们也早已认清,女子拥有谋生之能,才能不再为一点宠爱,就内卷互害。不再为“父”与“夫”的嗟来之食,就将自己矮化奴化。
我们多有力,走出那道重重封锁的大门时,就多有底气。
6
“父”权另一种阴谋,是它剥削的,不止钱、权、势。
它还斩断了女性的亲缘。
比如阮惜文。
嫁人之后,她便没了家。
她的家,只有庄仕洋的家,只有庄宅。娘家回不去,自己无枝可依。
属于自己的物理上的安身之所,没有。
心理上的港湾,也没有。
女儿自一出生,便被送离。在遥远的澹洲寄人篱下,生死未知。
她连女儿的去留都不能作主。
她的个人意愿在“父”权之下,虚弱得风一吹,就没了。
而当下的我们,女子也不能作主孩子的姓。
嫁人之后,仍然难以回头。
女性必须为男人延续香火,添丁添福。孩子被视作男方的家族一员。孩子有出息,光的是男方的宗,耀的是男方的祖。
她仍是工具化的。
仍不曾在“父”权之下,拥有自己真正的“归宿”。
所以,之前有一句话:“乡愁是属于男人的奥德赛,逃离是刻进女性身体里的史诗。”
只有男人是有故土的。
女人没有自己的归处。
她只有继续逃离,继续寻找。
7
《雁回时》里,当庄寒雁伤痕累累、一身伤病,挣扎着回到京城,傅云夕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说:“我想要一个家。”
中元灯会,灯火阑珊。
她在拱桥之上,再度回答:“我想要一个家。有血缘相连不离不弃之人。”
身负血仇之时,她依然不改矢志。
“我只想要一个家。”
为何女子对“家”如此执着?
因为——
家,斩不断亲缘。
在这个小小的乌托邦里,母亲与女儿之间,羁绊深重,互助互救,不会因意外与阴谋、人心与世事而更改。
她们是同盟。
是战友。
是互相救赎的生命之光。
是一个女子与另一个女子的肚脐相连。
是不离不弃的灵魂许诺。
她们紧紧粘合,能拆穿父权的谎言,也能共度人间阴霾与暴雨。
庄寒雁几度从鬼门关爬出,毅然回到庄宅。
阮惜文让她滚。
她不走。
她坚信,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家。
在伪善的父与疯癫的母之间,庄寒雁一次又一次地,坚定选择了母亲。
她理解她。
“她虽不是善类,但至少,她是一个能自保的女人。”
她鼓励她。
“母亲,你的腿因我而废,今后,便由我让你重新站起。”
她们在奔向自由之前,共同期许。
“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家。”
这个家里,没有功名利禄,没有压迫的父、充满血腥的权。
只有母亲、柴靖和庄寒雁。
是至亲之人永不离弃的港湾,是滋养着彼此,好好活下去的精神故土。
8
在剧中,庄寒雁一直在失去。
但她始终没有失去过她的雁簪。
这是身为江湖杀手的柴靖,在她们相识之后,为她打造的。
古拙,无光,花饰简单,却锐利无比。
庄寒雁用它,在暗无天日的困苦中,杀了两个恶人,并牢牢攥着它,在波诡云谲的皇城一路前行。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象征。
锁在女子脚上的镣铐,变成了发饰,也变成了杀人利器。
它是美。
也是血泪。
是爱。
也是义愤。
重要的是,持有它的人,将它变成了何物。
有人用它装点容貌,在庄“父”们手上,讨一口吃食。
另一些人却用它披荆斩棘,获得自由,找到自己的路。
前者接二连三地死在了后宅。
而后者走出了大门,看见山高海阔,时代风起云涌。也看见女性境遇的改变,正在因她、她们而发生。
来源:周冲的影像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