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老登张大白:年过半百,我为何要讲脱口秀?| 正午故事

天堂影视 内地明星 2025-04-20 02:33 1

摘要:张大白今年50岁了。让许多朋友惊讶的是,三年前他突然讲起了脱口秀。在中国,进入脱口秀圈子的中老年人不多。张大白认为自己和最出圈的山山大叔、黄大妈不同。“他们在体制内,又是社会精英,有退休工资,有儿女,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张大白这半辈子干过不下20种工作:

密室可以逃脱,但人生无法逃脱。

文 | 田贰懋

张大白今年50岁了。让许多朋友惊讶的是,三年前他突然讲起了脱口秀。在中国,进入脱口秀圈子的中老年人不多。张大白认为自己和最出圈的山山大叔、黄大妈不同。“他们在体制内,又是社会精英,有退休工资,有儿女,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张大白这半辈子干过不下20种工作:销售、卖保险、卖墓地、卖菜……和许多同龄人不同,目前他没有稳定的工作,也不指望所谓的退休工资,独自一人生活在昆明。

四年前,我在昆明一家报社实习,和张大白成了同事。当时他是报社的评论员,以前还写小说。在作家、评论员、脱口秀演员三种身份之间,张大白最爱后者。在他眼里,“脱口秀是获得观众反馈最快的一种艺术”,正如尼古丁在老烟民身体里留下的奖赏回路。虽然他从不抽烟,只爱喝酒。

3月初春,我给张大白发了一个微信,约着采访,他爽快答应。视频那头,他顶着一头奶奶灰,难怪演出时有人错以为是余华。由于刚跑完步,他的脸有些红。1994年电影《阿甘正传》上映时,张大白才20岁。受到阿甘的影响,他开启跑步生涯,中间停过几年,过去十多年他一直坚持。

在张大白的小红书页面上,“未婚老登”四个大字格外显眼。这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人设,带着些自嘲。

“在我妈眼中,我没有正经工作,不会来事。她希望我活成世俗标准的样子,比如恋爱结婚,那样的人更受欢迎。但宝贵的东西为什么少?因为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张大白年轻时也羡慕那些有钱有颜、工作好的人,但现在的他早已和自己和解。

“年轻时候我挺挑剔的” ,张大白希望能找到和自己品味相投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总是阴差阳错,有的时候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有的时候人家喜欢你,你又不喜欢人家,就这样错过了。”

最近一次恋爱是两年前。张大白和一个国企女领导艳梅谈起了恋爱,两人相差5岁,姐弟恋,通过相亲认识。

第一次见面,艳梅毫不避讳地说了两个问题:“你比我小5岁,我妈不会同意的。”“你讲这个脱口秀是什么级别?”张大白虽然身为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但他心知这只是个虚职。“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正处级脱口秀演员。”张大白调侃说,但他也意识到,“两个加起来100岁的人谈恋爱真的太难了。”

《流浪地球2》上映时,张大白拉着艳梅去看电影。当沙溢演的航天员准备去月球执行引爆核弹的任务时,他突然喊出“50岁以上的,出列!”。那一刻,张大白和艳梅吓得一动不敢动。观影结束后,艳梅说“这部电影真恐怖,我以后要多看这样的电影。”

一次,张大白带艳梅去玩密室逃脱。他想,这个年纪,艳梅跑不快,他正好能保护她。一个NPC老倌在小木屋里专门吓人,但并没有吓到艳梅。长期做领导的她仿佛是来视察工作。艳梅告诉张大白:“我的那些塑料姐妹花,董事局的同事,那些前夫,哪个不比这个老倌吓人……密室可以逃脱,但人生无法逃脱。”张大白连连感叹,不愧是领导。

可惜这次恋爱没有持续太久,艳梅因生活作风问题,落马被抓。

“你现在还想结婚,还想恋爱吗?”我好奇地发问。

“我觉得人可能一直都会想去恋爱。而结婚,其实是社会赋予你的一种责任,恋爱可能是一种本能的欲望。”

张大白目前陷入了一种矛盾状态。他时刻提醒自己已经是个50岁的人,但又认为自己的身体状态和30多岁的人没什么区别。“50岁的人不可能和我聊得来,但如果去和30岁的人谈恋爱的话,别人又会觉得我是个怪胎。”

去年张大白参加了单立人第六届比赛,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半决赛,这是他目前最好的成绩。单立人的线下原创喜剧大赛在脱口秀领域享有盛誉。对于脱口秀演员来说,开一个小时的专场是他们毕生的梦想,张大白也不例外,这是他今年的愿望之一。

最近几个月,每个周六,都有位体制内的“平头大哥”来看张大白的演出,找他合影、握手,还点评说“上周的段子好好笑,我讲给领导听,领导笑了一个礼拜。”张大白于是写了个段子:“这个圈子有人为了上节目写段子,有人为了流量写段子,我是为了这个大哥的领导写段子。来吧,让我们相濡以沫,我出专场你升正处。”

李诞曾说,每个人都能讲5分钟的脱口秀,张大白觉得这并不夸张。“这个行业的确没有门槛,你可以没有学历,没有钱,没有资源,没有颜值。但需要你对生活有观察,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这个东西很多人没有,也就没办法讲好脱口秀。”

张大白有随时记录的习惯。有时会拍照发个朋友圈,写下当时的感受,再去慢慢琢磨段子。有天晚上,在回家路上,他看到一个外卖小哥骑车搭载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扶着一个六七层高的蛋糕。灵感击中了他,张大白写道,“你永远无法知道生日蛋糕经历了什么,它穿行于城市,像阅兵式摩托车方阵中的印度士兵,给苏先生带去了夜晚的味道,像苏先生的人生一样五味杂陈,也谢谢苏先生为我带来了蛋糕的味道,今夜,北京路上的我们都是苏先生。”

张大白对人生的理解是,“你的意义取决于你创造的东西,你创造的东西决定了你是谁。如果你不创造了,那你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人存在的意义。”脱口秀成为他释放的出口,“如果这个出口没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AI的爆火似乎给文字写作者带来巨大冲击,很多人担心会失业。张大白也尝试过用AI写段子,他觉得生成的内容是好笑,但没有个性。“说脱口秀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待这个荒谬的世界,AI写出来的是它怎么看待,并不是你。”张大白认为AI取代不了人,“人至少还能提供情绪价值。”

1月26日,张大白在社交媒体发了一篇帖子《昆明市长,拜托了》,点赞数颇高。他写道:”小时候我住北京胡同,房子又破又小,后来跟着我妈去湖北宜昌,结果我家拆了,盖了会所,北京开了奥运会;刚去宜昌条件也很差,现在发展的很好,有三峡大坝。感觉就是我离开哪,哪就能发展好。现在我在昆明,所以我觉得,昆明要尽快实现东南亚桥头堡的目标,市长应该想办法把我送走,而不是老把自己送走,我愿意为昆明的发展做出牺牲……”一个多月后,随着李文荣被查,昆明已连续4任市长落马,时间横跨2007年至2025年。

网友在帖子下面评论:“你应该去西山、官渡、五华、盘龙、呈贡,一个个换着住。”这说的是昆明市的五个城区。

去年开始,母亲来到昆明和张大白一起生活。张大白有个妹妹,但妹妹一家如今远在美国,相隔万里。

母亲是北京人,也是他们胡同里多年走出来的第二个大学生。而第一个“还要追溯到300多年前的宰相刘罗锅”。当年,母亲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吸引了不少邻居围观。大学毕业后,母亲被分去宜昌的一家工厂,担任工程师。90年代国企下岗潮,母亲所在的工厂属于纺织业,是最先受到冲击的那一拨。下岗后,母亲在自家楼下支起摊位卖饺子。

因为父亲是安徽人,母亲是北京人,张大白的真名结合了父母的出生地,就叫“京徽”。他在宜昌出生,在北京念小学,小学毕业后又回到宜昌。舅舅时常埋怨母亲千里迢迢奔赴宜昌工作,他觉得,如果留在北京,大白就不是湖北人,而是北京人了。“我小时候条件真的很差,并不觉得做北京人多好。但后来我舅舅家拆迁了,我突然意识到做北京人真牛。”

母亲下岗时,张大白刚刚大学毕业,工作不稳定。家里的收入来源主要靠父亲。父亲之前在军队里做机械师。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父亲曾被废墟掩埋,虽无大碍,但全身上下多处皮外伤,被医护人员用纱布包裹全身,“缠得像埃及的木乃伊似的” 。过去围观母亲的人,如今又来围观父亲。

张大白父亲身体不好,2004年被下过病危通知书。从那以后,每年过年,父亲都会交代一下后事,嘱托张大白照顾好母亲。去年元旦,父亲因糖尿病引起的肾衰竭离世。张大白便把母亲接到昆明。

今年清明,张大白回北京给父亲上坟,还去见了一个脱口秀节目组的审核员。他认为张大白不够有特点,如果到70岁还没结婚,而且还在讲脱口秀,那估计就是全中国唯一一个这种类型的脱口秀演员了。

张大白不会被这种人设锁定,他有自己的困扰。近几年,女性脱口秀演员在舞台上分享自己的困境时,能赢得很多观众的共鸣。那么,男性讲脱口秀,该怎么讲述自己的困境呢?这确实是张大白等人的疑惑。

张大白大学读的是会计,毕业后,他干过不下20个工作:做过销售,卖过保险,卖过墓地,卖过菜,还在街边摆摊卖过书。工作不稳定,收入也时高时低。他回忆道,有一次,去北京的乡下做展销,回去的路上车坏了,当时还下着暴雨,他们几个人在暴雨中推了10公里的车。聊天中,张大白向我特别推荐了《永不妥协》。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位离异的单身母亲,生活困顿且缺乏法律专业背景,偶然进入一家律师事务所担任文员,以坚韧不拔的精神揭露企业的环境污染丑闻。

这种不妥协的(飘忽不定)的日子持续到30岁,张大白觉得,除了穷点,生活没有什么缺点。“打工是一件蛮快乐的事情,因为你很自由,还会结交一帮很江湖的朋友。那时候在北京会觉得人生充满希望,不管今天混得怎么样,都会觉得明天肯定会比今天好。”

2003年,还是自由撰稿人的张大白去昆明旅游,找朋友聊文学,寻找创作灵感。没想到碰上非典,从北京过来的他因为身份特殊没法离开。就这样,他留在了昆明,一待就是20年。他和朋友们时常“盘踞”在昆明黄瓜营的一家烤豆腐摊,伴着白酒,享受着深夜食堂带来的喧嚣和安稳。

通过朋友介绍,30岁的他进了云南一家报社写评论,那时正是媒体的黄金期,张大白收入还算可观。做评论员之前,他一直有个文学梦,想当作家,拿诺贝尔文学奖。从1999年开始提笔写作,小说风格多样,涉及武侠江湖,也有马尔克斯那种魔幻现实主义,还有先锋文学。从最早的QQ空间、MSN、博客到饭否,再到现在的小红书,张大白玩过许多社交媒体,也喜欢发表观点。他常常提醒自己的岁数,“要不然我老误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在互联网上写小说的20多岁的年轻人。”

对于作家、评论员、脱口秀演员三种身份,张大白的观点是,自己对受众的“即时反馈”产生的愉悦感有着近乎成瘾的依赖。他解释说,写小说很孤独、寂寞,埋头写几个月,投递出去,还得有人编辑,得不到及时反馈。这太艰苦了。写新闻评论就好很多,编辑和读者都能很快给出反馈。而脱口秀则比新闻评论获得的反馈还要快,应该是世界上获得反馈最快的一种艺术。

“当我在台上说笑话的时候,观众0.1秒就能做出反馈。他马上给你笑,鼓掌,给你哭。人是非常贪婪的,也是非常浅薄的。能够马上获得的这种快乐,是你干其他任何工作都无法比拟的。”张大白沉浸在这样的快乐中。他认为,脱口秀最伟大的一点,是能够把生活中忽略掉的事情,用喜剧的方式呈现出来,让人们意识到原来生活是多么的荒诞。

我问大白,“今天的年轻人是否敢于表达?”张大白强调,表达的前提是需要有独立思考和独立观察生活的能力。他的观察是,当下年轻人总是急于给自己贴标签,总需要一些外在的手段来确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如MBTI测试。他曾花半小时做完题,但测试结果现在已忘得一干二净。在他看来,这项测试本身非常荒谬。“我是什么,我真觉得不重要。因为我肯定不是最后给我得出结论的那个人,但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很多年轻人很羡慕他的状态。张大白开玩笑地回复,“你要能够达到我的状态,首先得活到50岁啊。”

——完——

作者田贰懋,在纷繁变化的世界,关心具体的个人。

题图由受访者提供。

来源:正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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