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棋士》自第8集之后开始,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我们更为熟悉的方向,当一个中国窝囊废决心改变自我,他的动力和羁绊,往往来自亲缘关系。
追完22集《棋士》,我终于可以放下悬着的心,这不是简易的国版《绝命毒师》。
人性的光明和黑暗是相似的,但在不同文化环境里,价值选择的方式却有巨大差异。
《棋士》自第8集之后开始,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我们更为熟悉的方向,当一个中国窝囊废决心改变自我,他的动力和羁绊,往往来自亲缘关系。
【1】
崔伟、崔业两兄弟,形成了这个故事的对称结构。
从第一集开始,一黑一白的“猫鼠游戏”就发生在两兄弟之间,螺旋向前,直至案件侦破,人物解开心结。
在《绝命毒师》中,“老白”改变自我的动力来自于“我的生命即将终结,而我却如此虚度一生”;对崔业(王宝强)来说并不是,他的动力一直是,“为什么我是家中最不被信任的人,哪怕我儿子病了,挑起责任的首选人还不是我”。
哥哥的光芒、儿子对大伯的崇拜、妻子的出走、母亲的选择性忽略,构成了崔业的主要生活环境。这个家庭“小圈”对应外部“大圈”,崔业在校长、企业家等社会人士面前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抢劫,撬动了崔业的反叛基因。他第一次发现,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对哥哥发起挑战,也可以获得外部关系的信任。帮助犯罪团伙并非他的本意,恰恰因为信用社大门外是他那不可一世光芒万丈的哥哥,他就是想要挑衅一次、成功一次,才动起了合谋的念想。
对亲情的背叛,瓦解了兄弟之间本应稳固却摇摇欲坠的关系。在警察队长崔伟看来,他的弟弟始终应该臣服于他、无条件地相信他,接受他的帮助,也包括为他的儿子选择未来。
崔业何尝不想打破这种被控制的“代父”关系,一次又一次地,他渴望在围棋技艺上突破,得到社会的认可。但学校、企业都没有给到他应得的尊重,从开场第一个镜头的空茶杯里就可以看出,没有人真正重视过崔业。
直到抢劫案发生,崔业第一次领悟,真实世界本就是一场棋局。
他利用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引其入局,每做一步选择,都有如在上空俯瞰各个身边的人——警察、罪犯、会计、企业家甚至包括他的妻子,就这样成为他现实棋局的一部分。他玩得不亦乐乎,操控、引导,直至达成一个个目标,得到了过去从未得到的爽感。
推动崔业在现实世界下棋的动力,正是他的哥哥。如果没有正义的白方作为明确的敌人和目标,黑方的狡黠和杀伐决断将无处释放。
而形成他们之间角斗的力量,正是《棋士》晦暗涌动的部分。
它不单纯要描绘一个棋手的高智商犯罪,也不单纯讲述一个警察追求真相——恰是两兄弟之间,他们的亲情存在冷漠、凶残的一面,直到两人走到“猫鼠游戏”的尽头,他们才知道各自的驱动力来自哪里。
【2】
在有限的童年情节里,我们得知崔伟、崔业出身于一个拮据的家庭。他们对各自命运选择的权利有限,更多取决于父母之爱的分配,对应家庭资源的分配。尽管亲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家庭无条件的弥合剂,但资源的分配不均也是客观存在的,必然带来嫉妒、仇恨,隐隐导向命运的不同方向。
成年后落寞的崔业,对照他意气风发的哥哥,那些奖杯实在不值一提。而哥哥有美满的家庭、称心的工作,他又理所当然地为自己行使“代父”的权力增加了筹码——因为我过得比你好,所以你更应该听我的。
这种隐隐的情感和权力博弈,始终撕扯崔业的内心。初始表现为一顿肯德基的手办,被他狠心扔进垃圾桶;再之后,当崔业得到了有力的“事业伙伴”,他就通过犯罪实现更大的挑衅。
崔业对成功的定义并非简单的财富或名利,而是每当他能从哥哥眼皮底下脱逃,或以财富换得哥哥的嫉妒时,他就得到精神上丰足的奖励。
我们一次次看到奖励加码,崔业更新自己的面孔:从看着妻子回家做饭微笑,到办大师班演讲,到给家里买车,他的显性成果都是为了给哥哥看的:你看,我就是能行,不是你说的那样。
一次次弟弟/罪犯和哥哥/警察完成对局,也就得到了人格的确认。微妙的“兄弟情”含着相爱相杀,不断裹挟人物的命运向前。
【3】
另一层不可忽视的对称关系,崔业和夏生之间的“兄弟情”。
他们是偶然结识的同盟,但因为相似的家庭地位,却生出了比亲兄弟还可靠的信任和依赖。
同样家庭资源有限,崔伟对崔业,更多是控制和反控制;春生对夏生,更多是庇护和依赖。当春生决定为夏生牺牲、充当“弃子”时,在旁观看的崔业一定备受震撼。
夏生可是尿裤子还没长大的小孩啊,却值得被这样满满的爱保护;而我本应拥有高光的棋士人生,却为什么连哥哥都否定我的价值?
想象那一刻给崔业带来的震动,也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他在夏生身上看到自己同为弟弟的怯懦和无助,也看到了自己在另一个“家庭”中成为父亲和兄长的可能。
夏生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刚入社会就见识了现实的残酷;崔业对他负有抚育的额外责任,给他财富,给他安全,包括教授各种生活技能。
不过在这过程中,崔业对夏生的关照也包含了一定的权力控制。他无法在自己儿子身上实现全部的“父权”关系,却在夏生这个孤儿身上得到了100%的满足。
一种隐隐的“代父”关系紧密连结了崔业和夏生,也使得他们的情感捆绑到最后,有如真正的亲人一般不可撼动。
【4】
《棋士》最后1/3出现的人物“一只耳”,是故事转向的最大变量。
他将我们拖拽到中国亲缘关系最阴暗的一面,也使故事与《绝命毒师》彻底区别开来。
这个从一开始就在信用社案潜伏的人物,到崔业和夏生同盟需要“弃子”时佯装加入。他比另外两位生活中备受压制的失落者更懂得人性的恶,防备、隐瞒、生存,就是他活着的唯一准则。
因为他从未真正感受过亲情,也不必假装亲密的合作关系。
在“一只耳”犀利的表演里,我们更多感到了恐惧和怜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个被亲缘关系彻底抛弃的孤儿,当他做出狠辣选择时,我们却一边害怕着一边又带着深深的同情。
崔业尽管被兄长压制,但他形式上有完整的家庭,爱护他的亲人们;夏生虽然失去了父亲和兄长,但他有了值得依赖的“亲人”崔业,并通过纯真的爱情,体会到了单纯美好的善。
而“一只耳”,他生命中几次渴望善和爱的机会都被无情地剥夺了。他选择相信亲人,却被他们无情地利用和摧残。
他的家庭一无所有,只有零和式的掠夺。孩子时的他就成了关系中最无能为力的一方,他也早早形成独行于世的逻辑,这世上除了钱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也许有那么一些时刻,“一只耳”曾经短暂地羡慕过崔业对夏生的百般呵护。他渴望也能得到平等的关照,还有平等的财富分配,但一次又一次他证明了自己的预判:崔业只是将他作为行动计划里的“弃子”,随时准备用来牺牲。
作为观众,我们总是会站在主角这边。
但《棋士》确实抛出了一些残酷的问题:崔业的善也是有限的。当“一只耳”从崔业口袋里掏出写好的抽签纸,他对人性的预估没有错,再一次地,他获得了失望和仇恨。
【5】
最后一场殊死搏斗,以相对的恶和绝对的恶,将灰色和黑色明确区分。
崔伟和崔业两兄弟能再次连结,因为他们确实还有起码的亲情。
当阳光照耀在两个“对手”脸上,童年的秘密也被照亮。
崔伟终于承认他对弟弟天赋的嫉妒,担心自己终其一生都会显得平平无奇,他才处处要去控场、要去压制。
这是我们极少在讲述亲情的故事中能够听到的实话。亲情既无条件地包含了必要的善和责任,也有条件地决定了人的个性和命运。在资源有限的家庭里,总有人会多得一点,有人少得一点;而当时代的大浪掀起机遇,有人可以乘风破浪,也有人从来没有那样好的运气。
如果没有抢劫案,崔业的一生也会在平平无奇的失落中度过。一次极致的条件设置让他看到可能,也让我们看到亲情的背面,那些耻于谈论的较量、失衡和争夺,确实隐隐把控着人们的情感流动,也决定着人们的选择。
好在,善意最后还是回到了家庭内部,一家人整整齐齐和和睦睦迎来圆满。
但这代价高昂的“旅程”已经给了你我启发,照亮内心的角落,清理尘埃;再次,回到阳光下。
来源:钓了条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