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中外电影史上,扒手题材电影始终是一个独特的类型。从布列松的《扒手》,到港片经典《纵横四海》《文雀》,再到内地的《天下无贼》《小武》,各有值得称道的地方。而反扒题材的电视剧相对较少。在盗窃犯大幅减少的今天,反扒话题似乎带上了复古色彩。而近日热播的电视剧《黄雀》
在中外电影史上,扒手题材电影始终是一个独特的类型。从布列松的《扒手》,到港片经典《纵横四海》《文雀》,再到内地的《天下无贼》《小武》,各有值得称道的地方。而反扒题材的电视剧相对较少。在盗窃犯大幅减少的今天,反扒话题似乎带上了复古色彩。而近日热播的电视剧《黄雀》正是这样一部带有较为浓厚怀旧气息的作品。
《黄雀》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之处,比如三个盗窃团伙的多线索叙事,在三个时空来回穿插的正叙、倒叙、插叙,玩出各种花样的运镜技巧等,在同类题材的剧集中似无出其右者,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作品对群贼的描写。这种不同以往的刻画方式是一把双刃剑,让我们在感受到作品独特魅力的同时也让正义的审判显得力度欠缺。
打捞起小偷的过往
反扒题材的影视作品,小偷是必然的反派,但往往又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黄雀》的剧名寓意明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显然是指以郭鹏飞、李唐两搭档为代表的荔城反扒警察,而螳螂则是聚集在火车站、列车、公交车、理发店周边街巷的扒手们。
不同于一般电视剧里对小偷的刻画,《黄雀》几乎为每一位小偷都写了前世今生,仿佛直接将剧本里的人物小传搬上了屏幕,这些原本沉在水面下的冰山,被《黄雀》一一打捞了出来,而小偷的过往经历让观众能清晰地看到“小偷何以成为小偷”。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黎小莲、财神、小春。
黎小莲,一名看似柔弱的女性,却是佛爷盗窃团队的“军师”,很多精密的行动方案都出自她手。这样的设定本就很新奇,而她的身世又让人唏嘘。她与身患腿疾的弟弟感情很深,为了寻找弟弟、给他治病而东奔西跑,最后在荔城火车站和人打架时被佛爷看中,为了支付弟弟医疗费、护理费而加入佛爷团队。这实际上是将家庭剧中的桥段用在了犯罪题材上。黎小莲是以“救猫咪”的形象出现的,这一般是写正面主角的手法,但是《黄雀》的编剧王小枪却将它用来塑造反派,显出其笔法的不一般。
主创团队在拍摄黎小莲过往时用的是偏黄的暖光,带着明显的温情。黎小莲以车站医务室医生身份为幌子,一副知识分子的端庄模样,在犯罪时亦不会盗取病人钱财,甚至在病人无钱治病时还会自己垫钱帮忙……在最后的抓捕中,是她赶在其他警察前用麻醉针制服了反派佛爷,解救了警官,简直就是“白莲花”的标配。这样的设定确实能增加人物的戏剧性和矛盾感,却也多少偏离了实际。
除了黎小莲,剧中的小偷大多都有一个“被怀疑或被欺辱”的过往。比如大春和小春,从小没有父母,在渔村讨生活,只能靠偷窃为生;佛爷团伙中最没有道德感的财神,是因为在上学时被人诬陷偷钢笔,多年后诬告者仍不还其清白并当众羞辱他,才导致他彻底破罐子破摔;阿兰则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这样的设定,看似为每一位小偷都讲出了一个说得通的“因果”,但实际上是将这些人物都先放在了道德的高位,再用现实的压力和不幸的遭遇使其改变,让他们好似不得已才走上了犯罪道路。
多维度刻画小偷群像
这部剧着力突出小偷的无奈感和求生感,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试图从人性的角度去塑造小偷,让观众能理解人物的“选择”,让观众认识到小偷可能并不尽是我们刻板印象中的那些冷血狡诈之人;另一方面,它又造成了一种叙事上的无力感,导致整部作品正邪对抗时的戏剧感消散,让观众很难有那种因警察抓住小偷而产生的快感,这也是剧集最后显得“烂尾”的原因之一。
从剧作角度看,我们可以看到编导在塑造小偷时的用心,是想拉近观众与小偷的距离。《黄雀》从亲情、爱情、友情三个维度来写小偷的情感。比如,黎小莲和弟弟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对待弟弟那种不离不弃、为了保护弟弟而与别人拼命的形象,让观众看了难免共情。
哑巴小春是小偷,更是懵懂痴情的少年。他和暗恋对象小痦子的青涩情感,如果从爱情剧的角度来看,拍得也算是清新动人,很像电影《小武》中的那种纯真情感。同时,小春和大春兄弟俩的情义甚至更为炽烈,大春护着小春成长,小春可以为了大春去烧店、杀人,这让人联想起古时候的江湖游侠义士。
除了情感维度,编导对小偷这个群体的多样性也有所表现。盗贼中既有纯纯恶人,比如佛爷、四眼,他们是毫无底线的冷酷杀手,特别是佛爷,老奸巨猾又心狠手辣,对昨日还是战友的同伙今日就能设计杀害,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也有像黎小莲、大春、小春这样的,对亲人、友人有情有义的“半恶人”;还有以广叔为代表的一些讲规矩的老派人——广叔是帮派规矩的设定者,主持着小偷群体的“江湖秩序”,他既有江湖气又对徒弟有责任感,这种复杂性也使他的形象丰满、神秘。
但这种过于庞杂且细致的小偷群像刻画,加上剧情在三个时空反复横跳,实际上反而让剧作的叙事节奏出现了混乱。最后,这一季的剧集又靠一个不太高明的足球奖杯案草草终结,让观众难免有高开低走之感。
反派着墨过多让英雄失色
从技术角度来看,王小枪的剧本和香港导演卢伦常的镜头叙事,有非常契合的地方,特别是在表现犯罪过程的丝滑度以及悬疑反转上,剧集都将这类题材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另一方面,剧集又始终给人以“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局促感,一些表现手法与技巧似乎与故事不够匹配,有“被浪费”之嫌。编导对盗贼的细腻刻画,对其一些善行的着力展现,也让结局处对盗贼的审判缺乏力度,最后只能用最无奈也最俗套的字幕进行说明。
《黄雀》还反映出刑侦剧的一种趋向:塑造一些表面上看起来温良甚至善良的人物,但经过某一次的刺激后就彻底变成让人后背发凉的狠角色,看起来越是温良恭俭让,转变后面目就越是凶残。这是此类剧集的创作尝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凸显人物的反差感,但这种套路是否也过于简单而机巧了呢?。
为了突出黎小莲的善,大春、小春的义,剧集将佛爷塑造得过于残暴,几乎将所有的恶都集合在他一人身上,甚至有些不合理之处,要金盘洗手就非得将盗窃集团的成员赶尽杀绝吗?剧集最后还赋予了佛爷与年纪、体型完全不相匹配的武力值,这就刻意放大了反派力量。
剧集也因为对小偷群体的刻画尺度未能把握精准,导致叙事拖拖拉拉,让警察的叙事线被弱化。郭鹏飞、李唐、花姐、李红旗等反扒警察在剧中时不时地进行长久跟踪追捕却又一无所获,难免让人产生无力感和无奈感,使正面角色失去了本该拥有的风采与力量。
文|胡祥
编辑|陈凯一
来源:北青艺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