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看完电影之后,我在豆瓣看到了导演发过的一篇文章,写的是他为拍这部电影曾进行过的一些调研和经历,他实地去过不少康复机构,也跟病人有不少接触,比如提到一个数次自杀的年轻女孩,他问她为什么想死,女孩立刻认真纠正了他的说法,说自己并不是想死,只是不想活。
今晚聊清明档第二部:
《阳光照耀青春 里》
看完电影之后,我在豆瓣看到了导演发过的一篇文章,写的是他为拍这部电影曾进行过的一些调研和经历,他实地去过不少康复机构,也跟病人有不少接触,比如提到一个数次自杀的年轻女孩,他问她为什么想死,女孩立刻认真纠正了他的说法,说自己并不是想死,只是不想活。
导演写了他听到的反应,“ 我反应了半天,感到身边的空气都被困住了。”
他还提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数据,说年轻人患病的比例非常高,中国有 5000 万抑郁症患者,三分之二都是年轻人。
我从文章里读出了导演对时代与病人的关切,对人与生命、生活的混乱关系的关心,如果说之前类似题材的《温柔壳》那部电影强调的是 “温柔之必要”,这里写的似乎是一种“共鸣之必要”,因为那跟我们所有人都直接相关。
这种共鸣之必要成为了导演在电影的核心表达——用一个故事去解释,为什么在法律层面,社会层面,一个精神障碍患者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合法权益,是一件和每个人有关的事情。
当然,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苦很现实,但电影呈现出来的情绪,却全然不是这样的,它很温暖,甚至是浪漫。
他的整体叙事风格像《宇编》和《朱同》(蒋奇明和王子川也是参演了这部),虽然完成度没有后面两部高,但他们的人物其实是同一类,一种思维不同于常人的角色群体。
只是那两部更主观,是一种主观定义上的正常与不正常的颠覆,这部引入了医学,更客观,承认 这些人物都是思维与健康人不同的疾病患者,于是他们的 “浪漫”本身也成了一种医学下的现实,是症状。
这是电影最大的优点,把不可能结合的二者结合了,议题归议题,人物归人物,议题保持严肃,人物保持浪漫。 不会消解议题的严肃性,同时保持了整个片子的轻巧有趣。
但缺点也来自这里,这种浪漫手法的在电影里有些溢出了,人物的台词行为都可以浪漫,但事件上的浪漫和理想化需要克制,电影就没有,比如电影里很多场浪漫主义的精神患者的狂欢,是建立在医院的严格制度突然消失的前提下的,这就是没有融合好的部分。
无论如何,瑕不掩瑜,这是我总体上喜欢的片子,推荐大家观看。
正文
作为聚焦精神病人群体的题材,它没有避讳病的存在,同时导演始终保留着一种温柔,就是所有锋芒都留给了他们所处的、被遮蔽和污名化已久的现实处境,他们可以徜徉在自己的时间里,不需要也不应该再承受任何改变的要求。
这倒不是出于对特殊群体的关照和怜悯,而是说导演更侧重于患病个体所承受的外因和内困。
导演观察到了健全人与病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遥远,所以电影花了最大篇幅在做的事情,就是让你去意识到自己和精神障碍患者的距离并不远。
第一个方法是借用这些人的病因,去让观众共情。
很大原因就是时代对个体的普遍化要求,不许特殊,不许停下,只要求在一致的节奏和律动里前进。那些被落下的,赶不上的人,很可能不只是少数。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里面精神障碍患者的一些群像:
男主何立为没下过 90 的分数, 200 多张奖状,高考拿了区第二名的成绩,这些数字就是优绩主义的幽灵,将他捆绑至今,那个时时提醒他这些数字的骆驼,既是病症意义的分裂人格,也是幽灵的化身,是始终逼迫他前进、与世俗规则贴合的一面自我。
李大宇永远停在了高三,总是背着书包,每天背课文。
方宁无法接受双亲离世的事实,逃出去不停地找爸爸,希望再见面时爸爸依然能认出自己。
朱朱因为酗酒开车害死了女儿,此后躲在青春里,永远停在了那场车祸里。
青春里这一空间包容了每个人因无法与时代协调,所 “停在自己时间”的时刻。
电影里出现了一个重要的意象,手表,何立为永远带着一块不走字的手表,这是他妈妈离开时的时间,李大宇 给自己画的手表停在了八点半,这是高三上课的时间,
里面还有一句台词写得很好,“当你爱一个人,你就看到了 ta 的时间”
当春春和何立为相爱,何便能看见春春时间里的幻觉,同时何的那块手表停下的时间,就代表着他当年对母亲的爱,他极力想要留住的爱。
于是一切浪漫的桥段是因病而产生的结果,也在一种合理的荒诞中打乱了现实事物的排序组合,短暂地消解了健全人中心主义叙事,把所谓正常人和患病者的差别抹去了很大一部分。
一切人物的浪漫都不再需要被解释,也颠覆了我们对他们的一个刻板印象——他们需要被彻底治好。
电影后半部分,这些角色什么都没变。
中秋夜,陈良骑着摩托车飞到天上,变成绚丽的烟花绽放,他在高空里喊,这家医院是我开的。
春春跟何立为说,刚喝了药,感觉胃里塞了太阳,然后喝下了一碗装着月亮的水。
包括李大宇最后以自己的方式打开了青春里的大门,何立为并不是因为痊愈而离开,他到结局都能看到骆驼,只是他能控制骆驼了。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被彻底治好。
导演只是在反过来强调,其实是外界更需要改变、需要给予他们更多生存空间。
另一个把正常人和疾病患者距离拉近的方法,就是给我们看他们其实比我们更有勇气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就是反抗。
电影里这些患者的行为,没有被描述为一种消极向的行为,而是从社会文明里抽离, 回到人的存在本身,以最本原的身体和行动,完成对既定规则必要性的反抗和消解。 这些肯定是跟疾病相关的,但意外地对现代主流思潮达成了某种逆反和批判。
医院的条规禁止恋爱,禁止喝酒,可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自然发生了,规则不断地被颠覆,尤其体现在春春这个角色上,她受病所困,总想自杀和重生,也正是因此,她徘徊在死生之间,对人,对生命已经有了不同的看法。
院长不允许春春和何立为牵手,说盯着医院这块地的人很多,春春说: “牵个手医院就会毁掉吗?那拥抱呢?”然后逐一拥抱了在场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病患开始哭,开始自发地和身边人相拥,进行温度的传递和交互,因为他们患病后就很难得到拥抱了。
拥抱是疾病下的浪漫,哭泣是匮乏温暖的现实,这就是很好的巧妙的融合。
这也是一次以存在为优先,抹除身份、性别、礼仪等外在规训的人与人的连接,它很短暂,没有办法抵达任何功利向的目的,但是在这一刻,它的意义也并不比任何事情要轻。
包括春春始终觉得自己是树,并最后回到森林,生活在自己向往之地,何立为胜诉,《精神卫生法》立法,规定了住院自愿原则,而病友们都留在了青春里,也是对人必将去往何处、达成何种成就这样的世俗藩篱的冲破。
无论我们每个人与疾病的关系如何,我们需要的终究是越来越包容和自由的世界,所以就像电影所表达的,或许首先要做的,就是允许不同,允许树自由生长,越过墙头,享受阳光和风。
来源:老夏看商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