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星期一的早晨，王浩与妻子到市区探望生病住院的母亲。在长途汽车站售票口，王浩递进一张50元钞票：“买两张到市区的车票。”

江瀚

变 脸

星期一的早晨，王浩与妻子到市区探望生病住院的母亲。在长途汽车站售票口，王浩递进一张50元钞票：“买两张到市区的车票。”

“8点20分班车。”窗内传出女售票员声音。

“好的！”王浩抬起手腕看下手表，这时是7点15分。王浩觉得班次时间正好，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下午回来不耽误上晚班。

“请你换一张！”递进窗口的那张钞票又被退了出来。

“怎么？没有零钱找！”王浩这样认为。

“你自己明白！”售票员不冷不热地说。

“我怎么知道？”王浩一头雾水。

“假币！”

“假币！”王浩一怔。

“就是假币！”显然女售票员面带愠色。

王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好端端的钞票递进去怎么就变成了假币哩！王浩似乎不相信，接过钞票，对着亮光，细细观察：“是真的呀！这水印、金属线都显得清清楚楚的呀！”

王浩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事，面红耳赤地与售票员争辩。妻子也不甘示弱，不顾众人围观，也挤上前与之争论。

结果还是车站的保安见状来调解风波，他劝王浩到车站对面的农业银行检验一下。保安的冷处理方式，使王浩抑制不住的火气降了温。对呀！我应当到银行鉴定一下钞票的真伪。

在银行窗口，王浩小心翼翼地递上那张钞票，期望结果与车站售票员相反。

营业贞接过钞票一看一摸，非常确定地告诉王浩是张假币。

王浩还不死心，坚持要营业员用验钞机试一下。

“嘟！”一声响，王浩终于明白了。

“这假钞从哪里来的？”女营业员追问。

“我也不清楚！”

“还有没有？”女营业员严肃地盯着一脸茫然的王浩。

“没有！”王浩嘟咙着嘴。

“假币没收！”女营业员说着，就开始在一堆印章中寻找什么。

“等等！”王浩赶紧喊道: “给我吧! 这张钞票可是别人给我的!”

女营业员握印章的手停了下来, 终于网开一面, 手下留情。

谢天谢地，王浩庆幸这张假钞没有被银行没收。

假钞是毋庸置疑了，接下来惟有重新掏钱买车票。车站女售票员看着脸红的王浩，随着车票丢出来又撂出一句带有嘲讽的话：“怎样儿？现在应该相信验钞机的结果吧！”

此时的王浩并不在乎讥讽的话，而是银行的鉴定结果最终改变了他的初衷。王浩身上带100元钱外出，打算到市区后花50元给母亲买点礼物，夫妻俩人未来回车费是40元，剩下10元够在小饭店吃碗面条，看来计划泡汤了。

王浩空着手见到母亲，惭愧内疚地告诉母亲：“今天我们没有买东西来。”

母亲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三吨饭都吃得饱饱的，快出院了。不要乱花钱，省点的给沂儿读书用。”

母亲知道王浩下岗后找份工作不容易，临走时，母掏出身上仅有的50元钱，要媳妇给沂儿订份牛奶。王浩与妻子再三不要，母亲依然执着地把钱塞到王浩手中：“沂儿上高三了，要增加点营养，我这里好歹有你四弟照应，你放心吧！”

“妈！儿子无能不孝顺，让你受苦了！”王浩和妻子眼噙着泪水，哽咽着说。

告别了母亲，王浩和妻子没有吃午饭，步行到汽车招呼站，省下了十多元。王浩手中紧紧地攥着母亲给的50元钞票，直到售票员提醒他买票。

王浩莫名其妙地吃了50元假钞的亏，回家后一夜未睡好觉，翻来复去思忖一个问题，这50假钞从何而来？

王浩三年前在电镀厂下岗，自惭形秽，在家沉寂赋闲一年，直到经济拮据亮起了红灯，心态才总算调整过来，不得不面对现实问题了。后来在朋友帮助下，王浩谋到一家歌舞厅电工的岗位，月工资只有200元，待遇是低些，但工作对王浩来说是驾轻就熟。

刚开张不久的歌舞厅生意十分火爆，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个个醉生梦死的舞客造就了歌舞厅成老板的钱包迅速膨胀，俨然成为腰缠万贯的当地巨富。

王浩珍惜这份来自不易的工作 ，一干就是两年多，凭借熟练的技术嬴得成老板的赏识，成老板先后两次给王浩加薪到300元，年底还被评为歌舞厅先进工作者，发了一张奖壮和一副皮手套。

王浩终于想起这张假钞的来源，是成老板上个星期二晚上发给他的工资。王浩依稀记得工资里有两张50元钞票，而且钞票上面好似还有香水味道。王浩想到这里，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抽屉查看。王浩的工资和妻子摊煎饼挣得钱都放在一起，妻子的钱多数是些零钞和硬币，有两张50元面额的票子也被妻子塞到口袋里揉得皱巴巴。王浩用鼻子闻了闻，上面多少有点葱花油腥味。

假钞来自成老板是无疑了。

妻子气愤地说：“去找成老二，这不是吭人么！”

王浩说：“怎么找，都好几天了，成二还能认帐呀？”

“怎不承认？你不去找他，我去找，现在就去！”妻子一扣不让，说着就要脱围裙。

“还是我去吧！”王浩熟知妻子性格，怕她去会闹僵得罪成二。

王浩说自己去找成二，但是有风险的，心里多少有些怯惧，弄不好的结果王浩比谁都清楚。

下午场一结束，成老板就从摩托车店里过未来清点营业款。随着城区一家家歌舞厅相继开业，激烈的行业竞争使这里生意逐渐清淡。成老板也是激流勇退，见好就收，早就有意转让歌舞厅的打算，主要精力和资金又投入如日中天的摩托车经营。只有歌舞厅散场时候才过来结账。

王浩关掉场灯总闸，来到吧台前，掏出那张假钞：“成老板，你上星期发我工资里有张钱不好用。”王浩不好直接说是张假钞。

“怎么不好用？”成老板抬头瞅了王浩一眼继续数点钞票。

“银行说要没收！”

“不可能的！”成老板用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接过假钞。

成老板心不在焉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钞票，迎着亮看了一下：“好像是张假钞？不可能是我给你的！”成二矢口否认。

“是工资中的！”王浩说。

“决不可能！老王，我成二每天都与钞票打交道，不可能不识假钞，做这没良心的事！一定是你在什么地方被人掉了包？”成老板信誓旦旦，手拍胸脯不承认。

王浩明白，事已至此，再说的话也是多余的，坚持下去必然会惹恼成二，滑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老王，你这两年在我这里，我待你如何呀？”成二拍拍王浩肩膀。他见王浩不作声，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深吸一口。

“老王呀！说句心里话，经常有年青人找我想挖你那缺，我都没答应，我就认为你干的不错，哪个对哪个啊？”成老板面带奸笑，手握着一叠钞票，边说边走出歌舞厅。

成二的话中有话，王浩不想把事情搞僵，平白无辜地遭受这无妄之灾，火却不敢发作，看来这亏是哑巴吃黄连。王浩望了望吧台里呆呆站着的两位服务员，强压内火冒出一句：“该走了！”

晚上，王浩上班时，服务员小凌过来悄悄告诉他，她发工资时也有一张假钞，一直不好声张，今天才知道王师傅也吃了亏。

“那么假钞是从哪里来的？”王浩问小凌。

“是成老板家内侄女在吧台收到几张假币。”

王浩心里有数了，成二家内侄女头脑有点痴呆，初一念不下去，到这里吧台收款，经常出差错。看来成二就把损失转架到他们俩人身上。

“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假钞？”

“没有，另外人都是他家亲戚。”

“哦！就我们两个人上了当！”王浩显然忿忿不平。

散场回家，已是午夜，王浩一直按捺不住火气这时爆发，咕咙咕咙喝了几口酒，然后把酒瓶猛地往外一摔，酒瓶碎了，酒流一地。

第二天，王浩毅然作出了决定：不干了！同时歌舞厅还有一个辞工的人，那就是小凌。

离开了歌舞厅，王浩筹资开了一间小小的童鞋店，地点就在天河市场6区12号。虽然投入资金不多，倒也顾客盈门，生意兴隆。天河市场办公室又根据王浩特长，聘他兼为电工，每月另给他200元报酬。

每天早晨，王浩早早起床帮妻子煎饼摊打理小吃，然后再去经营店铺。

吃过一次假钞的亏，王浩是十年怕草绳，凡遇大面额钞票，总是小心谨慎地看过来验过去，生怕重蹈覆辙。至于那张假钞，王浩将它压在台板下，每天都能看到它，作为教训、廉耻、警示，再也不去碰它。

第二年夏天，儿子顺利地考上大学，而且还是重点大学的本科。金榜题名，给王浩一家带来无比的欣慰，全家节衣缩食，辛勤挣钱，供儿子上学支出，日子虽然清贫，但平静和温馨。

一天中午，全家正在吃午饭，突然从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男一女俩个人，只见那位妇女手攥着一张钞票，气呼呼地朝王浩妻子说：“大姐！你这不活坑人吗？给我这张钱是假币！”

“假币！”王浩一怔，站了起来，如坠五里雾中。

“大姐买我豆角，给我50块钱找零，回家后小孩他大才发现是张假币。”卖菜妇女一脸怒气。

“是不是你给他的钱？”王浩转头看了一下台板，空空的台板说明那张假钞被妻子拿去买菜了。王浩望着妻子，妻子脸红一阵白一阵，惴惴不安，一副窘相。

“对不起了！我们也知道那是张假币，都是别人给的。这样吧，我给你换一张！”王浩赶紧圆场，不想让尴尬局面再继续下去。

卖菜妇女和她儿子悻悻走了。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王浩的火却冒了出来，他厉声责问妻子：“你怎么用张假币去买菜呢？”

妻子这时才缓过神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汤：“我看这张假币放在那儿也没用，既然人家骗了我们，我想就不如让它在市场流通吧！”

“唉！糊涂啊！明明知道了是张假钞，再去吭人，这叫什么？法律上叫诈骗！”王浩不依不饶地教训妻子。

“那人家骗我们又怎样？”妻子反诘道。

“我们已经被人骗了一次，可我不想再去骗别人，那位农村大姐进城卖菜容易吗？如果角色转换，换位思考，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王浩语气缓和了许多。

妻子语塞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沉默就是反思。

王浩望着手攥着的那张钞票，无名之火再次腾升：“惹的麻烦还少吗？假钞再也不能损人了！”边说边将假钞撕的粉碎。

来源：鲍宜龙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