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庄仕洋的巴掌落在周如音脸上时,廊下笼中的画眉惊得扑棱翅膀,金丝楠木屏风映出女人踉跄的身影。
天启四年的秋雨裹着寒意渗入庄府正厅。
庄仕洋的巴掌落在周如音脸上时,廊下笼中的画眉惊得扑棱翅膀,金丝楠木屏风映出女人踉跄的身影。
"陛下亲笔朱批的折子!"庄仕洋将公文掷在案几上,墨玉镇纸磕出清脆声响,"教唆嫡子科举舞弊,庄府百年清誉尽毁你手。"
周如音抹去唇边血丝,簪头垂珠缠在散乱的发髻间摇晃。
她盯着文书上"庄语迟永禁科场"的朱砂印,突然尖笑出声,镶贝护甲划过案面:"浥南会馆的考题,可是老爷亲手夹在《声律启蒙》里送进西厢房的。"
雨势渐急,敲打窗棂的声音混着更漏格外清晰。
东院佛堂飘来檀香,阮惜文数着念珠的手顿了顿,青瓷盏中倒映着窗外几道黑影掠过游廊。
她将抄录的《妙法莲华经》拢进袖中,烛火在素色裙裾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三日前西偏院确实热闹。
庄语迟捧着誊抄工整的策论闯进书房,宣纸边沿还沾着松烟墨香。
周如音抚着儿子新裁的织锦直裰,金丝牡丹纹在烛火下泛着暗光:"韩文正大人的文章,定能让考官青眼相加。"
没人注意到藏书楼顶层的紫檀书匣空了半寸。
当朝太傅傅云夕在御书房展开泛黄的《治河十疏》真迹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撞得叮当乱响。
皇帝指尖抚过纸页上"韩文正敬呈"的落款,目光扫过奏折里"庄语迟剽窃先贤"的证词。
会考放榜那日,贡院前的青石板路积着前夜的雨水。
何文慎当众背诵自己答卷时的场景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书生清朗的声音穿过人群:"韩公此文作于景和十二年,晚生断不敢僭越。
"巡城御史的皂靴踏碎水面倒影,马蹄声惊飞檐下避雨的灰鸽。
庄寒雁是在绣楼听见消息的。
绣绷上的喜鹊才点上眼睛,丫鬟春杏急匆匆打帘子进来,带起一阵穿堂风。
她放下银针,看着铜镜里自己与母亲七分相似的眉眼,突然想起上月去大悲寺进香时,母亲在功德簿上誊写经文的端正小楷。
庄仕洋在书房独坐到三更。
黄花梨笔架上悬着的狼毫笔尖凝结着墨滴,案头《盐铁论》里夹着的密信露出半截火漆印。
他想起二十年前阮家老太爷将女儿许配给他时,那箱笼里整整齐齐码着的三十六卷孤本典籍。
傅云夕的马车在庄府角门停驻时,晨雾还未散尽。
门房老张头揉着惺忪睡眼,看见来人腰间的蟠龙玉佩,慌得打翻了铜盆。
阮惜文立在垂花门下迎客,发间白玉簪映着天光,裙角绣的缠枝莲纹在晨风里若隐若现。
"韩公手稿在藏书楼顶层放了十七年。
"傅云夕端起雨前龙井,青瓷盖碗碰出清越声响,"上月工部侍郎查阅治河典籍,发现少了最关键的一卷。"
阮惜文指尖轻点案几上的《金刚经》,蝇头小楷抄得工整:"寒雁前些日子习字,说阁楼有老鼠啃食书卷。
"她抬眼望向西厢房方向,檐下新挂的鎏金鸟笼里,周如音最爱的画眉正在啄食粟米。
庄语迟砸碎第三方砚台时,周如音正对着妆奁描眉。
铜镜里映出博古架上空了的紫檀匣,胭脂抹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想起那日阮惜文身边的李嬷嬷来送绣样,素色帕子包着几颗安神香丸,说是给少爷读书时提神用。
雨又下了整夜。
庄仕洋站在祠堂看着列祖牌位,香炉里三柱线香燃到末尾。
供桌上摆着阮家陪嫁来的青铜饕餮尊,暗绿色铜锈间隐约可见"景和九年铸"的铭文。
他伸手抚过父亲牌位上的裂痕,那是当年周如音抱着语迟闯祠堂时碰倒烛台留下的。
庄寒雁在回廊遇见傅云夕时,手里还捧着新抄的《女诫》。
年轻官员的皂靴踏过水洼,溅起的水珠沾湿她杏色裙裾。
擦肩而过时,她闻见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混着雨后青苔的气息。
三司会审那日,刑部门前的石狮子披着薄霜。
何文慎呈上的考卷笔迹工整,与韩文正手稿并列摆在堂上。
阳光透过格窗落在"民为水,君为舟"的字句间,惊堂木拍响时,檐角冰棱恰好坠落,在青砖上摔得粉碎。
阮惜文听着前院传来的嘈杂声,将誊好的佛经收入描金漆盒。
李嬷嬷打帘子进来,说老爷请她去书房。
经过西厢房时,她看见周如音散着头发坐在门槛上,往日精致的护甲断了两根,正盯着满地碎瓷片发怔。
庄仕洋的书案上摊着泛黄的婚书,阮家陪嫁清单里"韩文正手稿三十六卷"的字迹依然清晰。
他抬眼看向结发二十年的妻子,突然想起新婚夜她卸妆时,发间白玉簪在烛火下流转的温润光泽。
暮色四合时,庄寒雁在绣楼点燃第一盏灯。
她展开母亲清晨送来的《列女传》,发现书页间夹着半张泛黄的纸。
韩文正的笔迹力透纸背,最后那句"水能载舟"的"舟"字,与她临摹多年的母亲笔迹如出一辙。
更鼓敲过三响,庄府各院的灯火渐次熄灭。
藏书楼顶层的紫檀匣重新装满,月光透过格窗洒在《治河十疏》的封皮上。
阮惜文站在阴影里,听着远处周如音院里传来的瓷器碎裂声,将钥匙轻轻放进贴身荷包。
来源:李芳剧集追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