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罗飞,一位在上海生活了 27 年的英国纪录片导演。我有两样东西,一张 SD 卡和一本笔记本,它们分别代表着现代高科技与传统方式,是我拍摄纪录片时记录故事的工具。而我要讲的,是泰坦尼克号上中国乘客的故事,相关纪录片《六人》,也吸引了众多观众的目光。
纪录片导演罗飞带来了关于泰坦尼克号上中国幸存者的故事。
我是罗飞,一位在上海生活了 27 年的英国纪录片导演。我有两样东西,一张 SD 卡和一本笔记本,它们分别代表着现代高科技与传统方式,是我拍摄纪录片时记录故事的工具。而我要讲的,是泰坦尼克号上中国乘客的故事,相关纪录片《六人》,也吸引了众多观众的目光。
起初,我并不想涉足这个题材。毕竟,卡梅隆导演的《泰坦尼克号》已家喻户晓,我刚拍完一部历史题材影片,不想这么快再拍类似故事。但当我跟朋友们,尤其是中国朋友提及泰坦尼克号上有中国人时,他们的惊讶与期待让我改变了想法。“真的假的?船上有中国人?” 他们的反应促使我踏上了探寻之旅。
罗飞
在西方,泰坦尼克号沉船事件广为人知。1912 年 4 月 14 日,号称 “永不沉没” 的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约两个半小时后沉没,2000 多名乘客和船员中仅有 700 人幸存。幸存者抵达纽约后,媒体对他们的经历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
“妇女儿童优先” 原则受到赞扬,而那些强行登上救生艇的人,包括六名中国幸存者,却遭到了批评。可我觉得事有蹊跷,“妇女儿童优先” 原则似乎只在提及泰坦尼克号时才被强调,我们不应以当时的道德标准去评判,而且大公司未提供足够救生艇才是众多人丧生的重要原因。
关于幸存的中国乘客,谣言和传闻不断,有人说他们偷偷登上救生艇,抢了妇女儿童的位置。但如果是这样,为何 16 艘左右的救生艇离开泰坦尼克号时还有很多空位?所以,我坚持以证据为基础,把这部片子当作侦探片来拍,没有新鲜证据,就没有拍摄的价值。
寻找证据困难重重。我们仅有上船和幸存的两个名单,上面显示有 8 名中国乘客上船,6 名幸存。多数幸存者受到英雄般礼遇,而这 6 名中国人却因排华法案不被允许下船,还被警察押送上了前往古巴的货船,此后便无人再提及他们。
我们迫切需要找到新证据,弄清楚他们是谁、来自中国哪里、泰坦尼克号事件后去了何处。其他幸存者都能找到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这些中国幸存者却无人认领。
我和主研究员史蒂文・施万克,运用历史学家的工具,去档案馆、博物馆查找官方记录,还通过研究中国的家谱、族谱寻根溯源。我们曾做过记者,深知记者寻找人的方式与历史学家不同,于是从互联网入手,寻找现代中国人探寻先辈与泰坦尼克号联系的痕迹。
几周后,我们发现了一个 10 年前的在线聊天记录。一名叫汤姆的男子纠正了关于中国乘客的讨论,提到幸存者 Fang Lang,还称自己可能是 Fang Lang 的儿子。之后他便沉默,账户也没了动静。不过,我们发现他的账户名还能看到,便用这个账户名在各个平台给他写了几十个电子邮件。两周后,汤姆回信了。两个月后,我和施万克飞到芝加哥见到了他。
汤姆给我们展示了两张父亲的照片,照片上手写的名字不同,一个是方森,一个是方荣山。汤姆 是华裔美国人,会说粤语但不识字,没注意到名字差异。通过与他交流,我们开始了解方荣山。
原来他是在美国生活了 30 多年的非法移民,六十几岁成为美国公民后才结婚,所以和儿子年龄差距大,且他从未向儿子提及泰坦尼克号的经历。
2019 年夏天,我们团队来到广东省台山外海的下川岛。台山在研究中意义重大,有证据表明至少两名中国幸存者来自这里,包括方荣山。我们去了台山四五次,在下川岛的村子里,找到了方荣山的侄子方少英。
方少英小时候见过方荣山,我们花了几天时间采访他和家人。他们知道方荣山 1910 年离开中国,遭遇海难,但没听说过泰坦尼克号。方少英回忆,方荣山从美国寄了很多信回来,可信和照片都已丢失。
方荣山的侄子方少英。
施万克询问信的内容,方少英想了想,念出一首诗:“天高海阔浪波波,一条棍子救生我,兄弟有三四个,抹干眼泪笑呵呵”。后来发现因方少英口音问题,第三行应为 “兄弟一起有几个”。这首诗完美描绘了方荣山落水抓木板幸存的场景,证实了方荣山就是 Fang Lang。
拍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当天上午拍完方少英的采访,下午我们来到一个被认为是台山幸存者 1910 年离开中国前往泰坦尼克号的海滩,计划在此举行告别仪式并拍摄作为电影最后场景。晚上,摄影指导发现拍摄诗歌故事的 SD 卡不见了,我们找遍酒店、面包车和道路都没找到,猜测可能掉在沙滩上,但晚上在一公里长的沙滩上根本无法找到。
第二天早上,我们十个人再次来到海滩,不放过任何一块石头。经过两次潮汐,本已不抱希望。一个小时后,我在海滩顶端一堆被潮水冲来的贝壳和海草旁,看到一小堆木头。我跪下来用手机手电筒查看,竟发现了那张丢失的 SD 卡,标签已被潮水剥掉。
我叫来团队成员,大家又惊又喜,相拥而泣。这张 SD 卡就像那些中国幸存者一样,历经波折又回到我们身边,仿佛注定要讲述方荣山和其他中国幸存者的故事。
这个事告诉我们,记忆是脆弱的,容易丢失,它可能存在于纸片或数字卡片中,也会面临消逝。但只要我们找到对的人或物件,发现它的痕迹,就能够让故事重焕生机。我的这张 SD 卡,标签虽已剥掉,但依然完好可用,它承载着这段珍贵的历史,也见证了我们探寻真相的历程。
文章来源:故事FM
来源:动物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