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走廊尽头传来民警的训斥声:"二十七八岁的人,学什么古惑仔!"他盯着自己开裂的鞋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邵秉义抡起藤椅砸向母亲时,他冲上去咬住父亲手腕的齿痕,和此刻嘴里残留的血腥味如出一辙。
人生紧要处:自毁者的歧途与清醒者的救赎
派出所的白炽灯管在天花板上滋滋作响,邵星池蜷缩在长椅上,后脑勺贴着冰凉的瓷砖墙面。
这是他今年第三次被带进北京朝阳区的派出所,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蹭着不锈钢椅腿。
走廊尽头传来民警的训斥声:"二十七八岁的人,学什么古惑仔!"他盯着自己开裂的鞋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邵秉义抡起藤椅砸向母亲时,他冲上去咬住父亲手腕的齿痕,和此刻嘴里残留的血腥味如出一辙。
花街的青石板路在晨雾中泛起油光,刘玉玲的苏绣店准时拉开卷帘门。
枣红色真丝旗袍妥帖地裹着她纤瘦的身形,银剪刀在绷架上轻轻一划,孔雀尾羽的丝线便服帖地展开。
街坊们总说这寡妇命硬,丈夫喝酒赌博还家暴,儿子又成了派出所常客。
可没人知道每月初七,她都会去城南土地庙供上三炁清香,案头摆着泛黄的船舶公司分红凭证——那是邵秉义生前唯一留给娘俩的活路。
邵星池的怨恨像滚雪球般在胸腔里膨胀。
他记得初中班主任举着成绩单痛心疾首:"全班前十考重点高中没问题",可那天回家正撞见父亲把母亲的绣架踹成碎片。
如今大华子在国贸写字楼里端着星巴克改方案,谢望和的论文上了核心期刊,连当年跟在他身后捡烟头的二胖都开起了连锁麻辣烫。
只有他缩在城中村隔断间,手机屏保还是七年前偷拍大华子穿职业装的背影——她递来的自考教材至今没拆封塑料膜。
刘玉玲的绣针在绷架上起落,金线沿着牡丹纹路游走。
三十年前从苏北逃荒来的那个雪夜,邵秉义把冻僵的她从桥洞拽进热气腾腾的馄饨店。
后来他抡皮带抽她脊背时,她就数着墙上"先进工作者"奖状上的金穗,那些穗子是用船厂年终奖买的金丝绒裁的。
去年清明扫墓,她在丈夫坟前摆了两盅竹叶青:"老邵,船厂分的两居室我给儿子留着呢。
命运的岔路口在花街尽头分道扬镳。
谢望和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父母把卤味摊的推车抵押给了信用社;夏凤华倒腾外贸尾货的仓库,现在挂着跨境电商的铜牌;周家老三的留学中介所占据了曾经的供销社门面。
只有邵家的老宅子,墙皮剥落处还残留着藤椅砸出的凹痕,像块永远结不了痂的伤疤。
派出所调解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民警把签好字的调解书拍在邵星池面前。
他盯着"寻衅滋事"四个打印体黑字,突然想起母亲绣绷上未完成的并蒂莲——左边那朵用了他打架扯断的靛蓝丝线,右边那朵浸着父亲最后一瓶二锅头染红的金线。
走出玻璃门时,早春的杨絮扑在脸上,恍惚间像回到那个决定冲上去保护母亲的雨夜。
路灯光晕里浮动着父亲当年常说的那句话:"老子要不是时运不济......"
路遥在《人生》里写下的警句,此刻如同钢印烙在命运判决书上。
邵星池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火车票,G146次列车将在五小时后载着他回到花街。
站前广场的电子屏闪着蓝光,映出他身后拖着行李箱的大学生,他们眼里跳动着二十岁特有的、未被现实浇熄的火星。
来源:儒雅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