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拍到十二月底,天气变得非常寒冷,北京流感盛行,我们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个个被传染,现场这个咳嗽,那个发烧。每天晚上收工,医生穿梭在每个房间,给大家看病,总有一半的人需要打点滴,次日再抱病拍戏。那种情况,真是凄惨。有时,我想到一部戏是这样完成的,就会满心不忍
《还珠格格》续集为两组拍摄,演员非常辛苦,两位导演也“劳苦功高”。李平导演,是个“苦干型”,宠演员也宠工作人员,自己却经常“咬紧牙关,任劳任怨”。
我们拍到十二月底,天气变得非常寒冷,北京流感盛行,我们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个个被传染,现场这个咳嗽,那个发烧。每天晚上收工,医生穿梭在每个房间,给大家看病,总有一半的人需要打点滴,次日再抱病拍戏。那种情况,真是凄惨。有时,我想到一部戏是这样完成的,就会满心不忍,甚至没有勇气再从事这一行。
我们的演员里,苏有朋、林心如、周杰、陆诗雨……都先后病倒,心如咳到痰中带血,依旧抱病拍戏。周杰烧到三十九度,仍然演出“舅公舅婆做伪证”那场重头戏。有朋咳嗽咳了一个月才好。陆诗雨发烧那天,正好我去探班,他裹了一身好厚的衣服,发了一身的汗。我开玩笑说:“你好好保护自己,不可以生病,因为我奉导演之命,如果有演员体力不支,不能停工,只能删戏。”陆诗雨听了急忙点头,一迭连声地说:“我已经好了,以后不敢生病,再不敢生病了!千万别删我的戏!”(我觉得我好残忍哦!)
演员们生病之外,两位导演,也不能幸免。孙树培导演首先病倒,住进医院。李导演见孙导演倒了,一人挑起导演工作,奋不顾身。谁都不知道,李导演那时已经在发烧,却咬牙不说。有一天,我打长途电话给李导演,问他身体好不好,他才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每天早上发烧,好在只有三十八度。这儿感冒药应有尽有,吃他一大把,就压下去了!”我觉得不对,要他休息两天,他马上说了几百个“不”,坚决地说,“我没事,没事,没事……”又说了几百个“没事”。
然后,我们开始拍漱芳斋里,两位格格大婚那场“大戏”。那场戏几乎是“演员全部到齐”,院子里,又是花轿,又是吹鼓手。大厅里,除了主要演员外,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和临时演员,场面非常热闹。
这场戏事先筹备了很久,因为动员的演员太多,都希望能够尽快拍完。那天,漱芳斋里红烛高烧,灯火通明,挤了一屋子的人,再加上打光,室内的空气很不好。几万瓦灯光一照,李导演就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他依旧咬牙撑着,继续拍戏。拍着拍着,大家就听到砰然一声,李导演直挺挺地晕倒在地。这一下,大家才知道他病得不轻。
李导演被送进了医院,我在台北,立即得到消息,真是忧心如焚,急忙打电话到医院去问情况。一位工作人员接了我的电话,说是李导演刚刚醒来,我在电话里,就听到李导演在那儿气急败坏地交代:“我跟你们讲,灯光不要撤,演员不要散,请大家等我两小时,我打完点滴就没事了,今天还要拍下去!”
天啊!演戏的是疯子,导戏的也是疯子!
当然,那天,我们没有让李导演“拍下去”,还是把灯光演员都撤了。可是,次日一早,李导演就不顾一切地“逃出医院”,坚持抱病导完了那场戏。如今,大家看到两位格格苦尽甘来,风风光光上花轿,皆大欢喜。有谁知道,幕后的种种辛劳呢?
《还珠格格》续集在湾湾已经播完了,在内地才刚刚开始播放。内地地大人多,一个地区一个地区轮流播放,还要几个月才能轮完。有时,想到内地有十三亿的人口,看电视的人口有几亿,真是惊人。想着想着,就会让我惶恐起来。因为,对编剧的我来说,连续剧推出时好像在面对考试,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同。
但是,我一个脑袋里装的思想,如何去满足几亿个不同的脑袋?何况,大家生长的环境不同,思想不同,观念也会不同。例如,湾湾的观众,对于尔康和紫薇那个“世纪之吻”念之盼之,津津乐道。
北京的观众却反应说:“清朝的人,会有那么亲热的举动吗?”这种反应,实在让我愕然。(事实上,不只清朝的人有,恐怕有历史的时候就有。起码,我在宋朝史达祖的词《换巢鸾凤》中读到过:“人悄,天眇眇,花外语香,时透郎怀抱,暗握荑苗,乍尝樱颗,犹恨侵阶芳草……”这“乍尝樱颗”四字里的樱颗,指的就是女人的嘴唇。史达祖用了一个“尝”字,引人遐思,很可能,还是舌吻啊!)
其实,《还珠格格》续集里,有好多场戏,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写下来和大家谈谈,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喜欢。
小燕子在《还珠格格》续集里,有种种状况,大祸小祸闯了一堆,这些,都不难写,难写的是一些“文戏”。
小燕子做文章,这种“点子”,基本上就很“大胆”,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写。只要写得不好,就会“沉闷”。试看所有的连续剧,几部戏里,敢用“做文章”这种点子?可是,我就逃不开写这场戏的“诱 惑”,觉得它应该很好玩。那篇“喝水”论,害我想破了脑袋。它不靠动作取胜,不靠剧情的张力,纯粹是文字的趣味。写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小燕子的个性和程度,还要与后面的戏呼应。我写了这篇“喝水论”,虽然句句都是废话,也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写完这场戏,我还拼命问看过剧本的人:“好笑不好笑?好笑不好笑?”
直到看到拍摄好的带子,我才对这场戏有了把握。看到小燕子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念出:“人都要喝水,早上要喝水,下午要喝水,晚上要喝水……”我就笑了。到了小燕子把“冷暖自知”听成“冷了蜘蛛”,乾隆举起手来说:“冷了蜘蛛,还烫了蜻蜓呢!朕打你一百大板!”乾隆那夸张的表情和动作,让我又笑了。(只怕我自己觉得好笑,观众觉得不好笑,那就是我“自我陶醉”了。)
小燕子学香妃,被蜜蜂叮得满头包。那场被蜜蜂蜇的戏还好,回到漱芳斋,埋怨这个,埋怨那个,怪罪永琪不该说“皮肤无罪”(匹夫无罪),害得她“皮肤受罪,皮肤好痛,皮肤有包”。
如果你是小燕子,发生了这样意料之外的事,一来是委屈,二来是撒娇,三来是“痛”,你会不会怪东怪西,迁怒于人?我想一定会。就在这种分析下,我写了这场戏。赵薇演得真好,把这些感觉都演出来了。等到乾隆来了,小燕子要躲却躲不了,拉开蒙住脸的衣服,露出满头包。乾隆发现这个“东施效颦”的结果,惊愕之下,大笑不已。这场戏,也是我深爱的,看到剪接好的片子,我就跟着乾隆笑不停。
紫薇失明,小燕子弄丢了紫薇,一心赎罪,听箫剑说,马尾可以做琴弦,立刻跑到马房去和马商量,要跟马要几根毛。于是,又“拍马屁”,又“摸马头”,对那匹马说了一车子好话。还念念有词地念着:“马儿好,马儿妙,马儿呱呱叫,给我几根毛,做个好宝宝!”然后一掀马尾,一根毛也没有拔到,却被马踹了一脚,踢翻在地。不服输的小燕子,开始倒骑着马,千方百计要拔马尾……这场戏,也是我自己很喜欢的,因为这种点子,别的戏肯定没有拍过。小燕子有“小聪明”,却没有“大头脑”的个性,也在这场戏里交代得很清楚。我常说,小燕子这个人物,是我的挑战,她那“不会拐弯的思维模式”,也是我突破性的挑战。
小燕子掉斧头和前面一场类似,小燕子和永琪吵架讲和,一定也是“与众不同”的。小燕子生气以后,就想“用体力”,这是她的本能。所以,在皇阿玛要她“化戾气为祥和”时,她才会大惊地反弹:“我如果‘化力气为糨糊’,我就上天了!”小燕子说这种话,我不只想表现她对成语的曲解,更想写出她的个性。这次,和永琪闹了别扭,不能打架,不能采柿子,那么,只好背着斧头上山砍柴去。她的思维模式,不是胡闹,而是“见了山就上,见了柴就砍”,把体力消耗掉,把“气”也消耗掉,是一种“消气”的办法。
但是,尔康、紫薇和永琪不能让她这么“任性”,劝的劝,拉的拉。于是,有了头一次掉斧头,砸到永琪的脚,小燕子一慌,忘了生气,扑过去问东问西。等到永琪抱住她,她又“矫情”起来。但是,看到永琪手腕流血,她再也忍不住了,丢下斧头冲过去,这才有了再次掉斧头,砸了自己的情节。这场戏,在两次掉斧头的笑闹中,写一对“欢喜冤家”的“真情流露”,我觉得比只用对白来“讲和”,更有趣味性。
看戏很容易,但是,对编剧来说,“点点滴滴”,都是千思万想才能写出来的,实在不是“很容易”。
除了好笑的戏以外,我对《还珠格格》续集里的一些感情戏,都曾花过很多心思,去细细地写。像尔康在紫薇病床前的深情细诉。紫薇失明,尔康疯狂点蜡烛。小燕子把紫薇弄丢了,尔康的痛不欲生。紫薇找回来之后,小燕子的歉意,紫薇的宽容,和大家的讲和。但是,其中我自己非常喜欢的一场,却是乾隆亲自到南阳,要把几个儿女接回家的那场戏。
那场戏,完全靠对白来“动之以情”。乾隆是皇帝,无论心里多么柔软,身段气度,还是皇帝。几个小辈,在乾隆说心情、拿点心……之后,个个感动得无以复加,小燕子和紫薇,更是哭得稀里哗啦。乾隆在这场戏里,说了很多话,其中一段,是这样说的:“漱芳斋里面,火炉准备好了,棉袄准备好了,厚厚的棉被都准备好了,明月、彩霞、小邓子、小卓子都在等你们……还有那只鹦鹉,整天在窗户下面喊:格格吉祥,格格吉祥!”乾隆这段话一说,几个孩子,就全部崩溃了。
当初,“鹦鹉大闹御H园”的伏笔,到这时才派上用场。如果乾隆不是常常去漱芳斋想念几个孩子,不是常常对着鹦鹉思前想后,这番话是说不出来的。
来源:红颜n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