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丰年回到家感觉最强烈的不是胳膊的酸疼,也不是腿脚的肿胀,更不是脊椎的劳损,而是饥饿。他两手托住碗帮,口不离碗边,缓缓仰着脖子,一口气把一碗面糊吞进肚里,直到面朝天时,他才将碗移开嘴边。张吴氏把碗接过去又给他盛一碗,在他接过碗把嘴挨住碗边的时候,孩子们的身影进
张丰年回到家感觉最强烈的不是胳膊的酸疼,也不是腿脚的肿胀,更不是脊椎的劳损,而是饥饿。他两手托住碗帮,口不离碗边,缓缓仰着脖子,一口气把一碗面糊吞进肚里,直到面朝天时,他才将碗移开嘴边。张吴氏把碗接过去又给他盛一碗,在他接过碗把嘴挨住碗边的时候,孩子们的身影进入他的余光里。除了不会走路的张谷生,其他七个孩子在他面前围成一个大半圆,七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碗。他把碗拿开,说:“你们看着我干啥?”
大的都怕张丰年,不敢吭声,唯独张麦生还不知道啥叫怕,他奶声奶气地说:“爹,我也想吃。”
“你们没吃吗?”
“吃了,我还饿。”
张丰年蹲下来,正准备喂张麦生,张吴氏说:“您爹干一天活了,才吃一碗饭了,你们都吃过了,还偎到您爹跟前干啥。”
张丰年心想,肯定这饭是张吴氏专门给他留的,也是从孩子们们的嘴里抠出来的,他一阵心酸,说:“让他们吃吧。”
张吴氏看孩子们都不动,她也心软了,她说:“你们每个人只能喝一小口啊,谁要是不听话,明天就不让谁吃饭。”
张丰年转着圈将碗举到每个孩子的嘴边,每个孩子很听话地只喝了一小口,张丰年再让他们喝时,他们也不说不喝,而是紧闭着嘴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张丰年喝着剩下的半碗面糊像喝酸辣水似的,难以下咽。他慢腾腾地将半碗面糊喝完,用食指将碗壁上的面糊刮干净,又嗍了嗍指头,然后拤着一把麦秸来到牛槽旁。牛看他一眼,轻轻地哞一声,又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张丰年用手掌抹一下湿润的眼睛,自言自语道:“花花,你看,当畜牲多好,啥都能吃,一把麦秸都能填饱肚子。我现在真想和你一样,用麦秸填饱肚子。可惜,这人的肚子太娇贵了,享受不了这东西。所以啊,你别看我们人平时吆五呵六的,好像比你们这些畜牲高一等似的,其实,到了关键时刻,人还不如你们这些畜牲呢。”牛只顾吃麦秸,也不吭声。张丰年捋一捋牛的脖子,又轻轻地拍拍它,这时,牛才停止嚼动嘴巴,深情地望他一眼。
张丰年不能像牛一样吞麦秸填饱肚子,但是,他天天得像牛一样干活,这不是谁逼着他干的,而是他自愿干的。他很清楚,其他村民也很清楚,种不上红萝卜,都得饿肚子。这个时候,没人敢偷懒,也没谁想偷懒,把裤腰带紧了又紧,咬着牙也得干下去。犁完地又接着耙地,耙完地,他对着牛说:“花花,你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是,我不行,我还得去播种萝卜籽,这活是细活,你干不了,得人去干。”
来源:诗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