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武侠式微久矣。2015年观看侯孝贤《刺客聂隐娘》时,不成想竟是其封影之作,片中极具张力的朝野光色,不断流动的晚唐气韵,皆化作沉重叹息。时隔十年,徐克以七五高龄携《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来到春节档,更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感。电影上映后,评价呈现两极分化,抛
武侠式微久矣。2015年观看侯孝贤《刺客聂隐娘》时,不成想竟是其封影之作,片中极具张力的朝野光色,不断流动的晚唐气韵,皆化作沉重叹息。时隔十年,徐克以七五高龄携《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来到春节档,更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感。电影上映后,评价呈现两极分化,抛开商业战争、粉黑大战的桥段,整体呈现出情绪化表达为主导,学理性讨论在夹缝中顽强生存的舆论场。这对于电影艺术与电影行业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从一个严肃观影者角度来评价,这部电影到底值不值得看?此篇希望能撕开更大的理性空间,主要讲讲争议最大的叙事问题及武侠呈现问题,或许二者,又可以汇作同一问题。
徐克是一个擅于打破固有模式、开拓新题材与新类型的导演,本次《射雕》改编以第34至40章为中心,由战争角度切入,打开武侠电影的新路径。为此,影片被赋予非常独特、不易为人发现和理解的叙事结构:与以往《射雕》将郭靖、杨康作为对照组不同,徐克为郭靖设计了欧阳锋、成吉思汗这两大对手,在欧阳锋和成吉思汗所执念的两种“武功”的对应与对抗中,体现武侠的形式与意义。欧阳锋所执念的是天下第一的绝世武功,成吉思汗所执念的是南征北伐的不世武功。因此,在前情提要中一灯大师对郭靖、黄蓉说的这段话,成为贯穿全片的中心之问:“情难自禁,欲壑难填。其实在世上修炼的,到最后要对抗的,不就是自己心中的执念吗?”
我并不认为,影片铺垫的感情线是冗余的,它同样服从于两种“武功”对应或对抗的叙事结构中,并且,由郭靖牵连起大汗线及相关的战争逻辑,由黄蓉牵连起西毒线及相关的江湖规矩。两条线在郭靖、黄蓉的相互找寻中,逐步交织汇聚于宋蒙边境战事中。由感情线到家国线递进,所遵循的乃是“修身齐家”到“治国平天下”的内圣外王思路。令人费解的是,徐克通过不厌其烦地转换镜头、切换视角,拍摄郭靖南归、北上,策马奔腾于生父所葬故土及养父所在异乡之间的找寻过程,似乎赋予“找寻”本身以特殊的意义,使其成为理解“侠”之所起、“大”之所在的关键。
靖蓉、靖筝:江湖规矩与战争逻辑的对应
在徐克改编下,草原雄鹰郭靖与江南小燕黄蓉的初次相识,是在极为惨烈的蒙金战后。二人因共同悲悯、祭奠战争中的亡魂,成为志同道合的精神伴侣。因此,郭靖对于黄蓉的找寻,也是对其身份认同直接相关的情感认同、文化认同的找寻。值得注意的是,徐克还设置了郭靖与黄蓉、郭靖与华筝之间的情感对照。郭靖具有独立保护黄蓉的能力及与之共赴信念的可能性,在黄蓉身后,是尽管险恶却相对明晰的江湖规矩。
与之相对照的是,郭靖及其母亲李萍生活在华筝父汗的保护和谋划之下,华筝无法理解郭靖跪拜亡父牌位的庄重意义,并且在华筝身后,是更为复杂且不易窥见的战争逻辑——这在影片中黄蓉多与郭靖讨论江湖,华筝多与郭靖提及与父汗、诸王兄相关的政治即可见出。黄蓉带郭靖看江湖的打打杀杀,给他讲述各种江湖规矩,而郭靖告诉她,这在草原上,叫做战争。这说明,江湖规矩与战争逻辑在本质上构成对应关系。
此外一些情节与细节的设计,也要放在这一叙事结构下去理解用意:
其一,郭靖与黄蓉之间的信物:“善缘香”与“桃花酒焖鸡”,这是徐克的原创。在《红楼梦》中,贾宝玉以百花蕊为香,冰鲛縠为帛,取来沁芳亭泉水,敬上枫露茶一杯祭奠晴雯亡魂。而郭靖、黄蓉在雨夜柴堆之上支起铁枪引天雷点燃作香,来祭奠战场上的亡魂。蒙人惧怕打雷,闻雷声则不敢行师打仗。这是为什么在蒙古长大的郭靖,见打雷时下意识保护黄蓉的原因。弑杀的铁枪与止战的天雷,构成了天人之间悲壮的对话。而“小东邪”黄蓉出其不意地埋在柴堆底下的“桃花酒焖鸡”,既是亡魂祭品,也是生人食品,将死亡的冷峻转换为人间的烟火,点燃了郭靖眼中的向往。事实上,片尾将“桃花岛”视为不被战争侵扰的桃花源,片中“桃花酒焖鸡”招牌的出现,也是大战前夕边城中最后的宁静与浪漫。
其二,郭靖、黄蓉与大宋边城守城将领的对话。郭靖从战争逻辑出发,向其报告军情,对其晓以大义,却被对方以军事重地为由不许其登上城墙;而黄蓉耍嘴皮子说小民从未见过蒙古人,渴望登上城墙看看,竟成功说服对方。原著中本是以武功逼迫吕文德就范,而徐克在此刻意淡化武功的作用,只用言辞达成目的,并构成了绝妙反讽:守城将领不再为“为国为民”的庄重理由所感动,而是为解构战争逻辑的高度娱乐化理由说服,这正是大宋走向灭亡的一个征兆。韩非子曾说:“故度量虽正,未必听也;义理虽全,未必用也”“愚者难说也,故君子难言也。”后世史书不乏记载,通过君臣乐于接受荒诞之事,暗伏国败之机。徐克甚至不无深意地假借守城将领之口,嘻嘻哈哈地补了一句:“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
其三,华筝与黄蓉相互帮助、相互欣赏。在原著中,黄蓉因见华筝“满脸英气”,与郭靖更像相配的双雕,而产生危机感。影片中,这两位本是“情敌”关系的女子之间的关系,象征一种超脱于竞争或对抗关系之外的可能性。这与执念于不同“武功”且因此不断制造对抗的欧阳锋、大汗相比,是何等的清爽洒落。故此部分可谓徐克神来之笔,与后文即将提到的郭靖的超越性价值也构成呼应。
欧阳锋与大汗:江湖规矩与战争逻辑的对抗
在徐克改编下,江湖规矩与战争逻辑还具有极致对抗的关系。郭靖与大汗在影片中重逢的第一幕,便是确认“金刀”——以一种明确政治身份的方式出现。郭靖南归所学的“武功”,在大汗眼中,不是江湖规则中锄强扶弱、与人对抗的武林绝学,而是战争逻辑下为郭靖立威、向族人展示的政治资本,是为其南征北伐、建立武功的政治工具。这就造成,许多观众所期待的“降龙十八掌”的呈现方式,由过往武侠片的“对抗”,转变为“展示”。
与大汗形成对照的是,欧阳锋虽身为大金国师,内心却是不屑为战争逻辑驱使,只按江湖规矩行事的。在原著中,当完颜洪烈请他帮忙偷盗《武穆遗书》时,他心想:“我欧阳锋是何等样人,岂能供你驱策?但向闻岳飞不仅用兵如神,武功也极为了得,他传下来的岳家散手确是武学中的一绝,这遗书中除了韬略兵学之外,说不定另行录下武功。我且答应助他取书,要是瞧得好了,难道老毒物不会据为己有?”
正因徐克敏锐把握欧阳锋、大汗所执念“武功”的根本差异,才在影片中设计出二者的对抗。大汗率十万雄兵南下至大宋边城,意图借道伐金。正值郭靖与大汗对峙之际,修习《九阴真经》走火入魔的欧阳锋忽然出现,误认大汗的“武功”为他所执念的“武功”,而将江湖规矩乱入战争逻辑,用《九阴真经》驱使蛤蟆功大破蒙古大军阵法,直向大汗杀来。正当其逼近大汗之际,郭靖出手阻拦。
郭靖与欧阳锋的交锋,在欧阳锋眼中不过是按照江湖规矩争夺谁为《九阴真经》第一的较量。但对大汗而言,这场对战仍然是被全军观看的场景——徐克没有采用过往武侠片惯用的、让观众代入对抗者的视角来展开这场江湖对抗,而是让观众置身事外,代入大汗视角来审度最佳战机。当欧阳锋被郭靖压制的瞬间,突然胸口中箭,此刻徐克才切转画面,回到高高在上、从容弯弓的大汗身上,迅速拉开观众对大汗的代入感。这是影片中,令所有观众倒吸一口冷气的震撼一幕。徐克通过镜头语言,彰显大汗居高临下的绝对气势,喻意战争逻辑的凌然不可侵犯,也在叙事上,将江湖对决迅速拉回到残酷的战争对峙中。
言语退兵:对江湖规矩与战争逻辑的超越
在郭靖向大汗展示较欧阳锋更高一筹的武功之后,坐拥十万雄兵,尚能弯弓射敌的大汗,在无法将郭靖收为己用的情况下,竟听从郭靖劝说而撤军,这在网上引发极大争议。由于部分西征内容的删减,加上此处改编区别于原著托雷因大汗病重退兵,不少观众期待此时上演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争,对言语退兵难以接受。对此,影迷有两个比较好的解释。一种解释认为,与近些年极其强调对抗和炸裂的商业片相比,徐克却在结局兵临城下、剑拔弩张之际,果断以兵不血刃、人文化兵的方式掐灭燃爆点,拒绝了兵戎相见的表述,可以说是极为“异类”而大胆的。这恰恰导向了“以文抑武”,通过习武实现和平与民生的“侠”的意义,触及“武侠”这一中国独有的电影类型的底层逻辑,即“暴力到底能否终止暴力”。的确,这一结局设计,与影片开端——惨烈的蒙金重甲作战构成了对应。这是武侠电影第一次参加春节档商业片的厮杀,徐克在影片结尾的极度克制,既让一部分人怅然若失,又让一部分人肃然起敬。
另一种解释则认为,徐克在大汗为郭靖铺垫政治资本时,已对大汗手下诸王子的暗潮涌动有所特写。大汗对郭靖恩威并施,赐予他政治身份与领兵权利,同时将其母亲李萍扣为了质子。最后郭靖对大汗也是恩威并施,既救他性命,同时也向他展示自己能于千军万马中取其性命的实力,并警示他,如若大汗此刻便死,必将引发夺位之乱,且将导致生灵涂炭。这一解释比较符合我的上述论述,郭靖与大汗之间达成了政治默契,以战争逻辑说服了大汗。但是此说忽略了郭靖相较于大汗的超越性,他之所以为“侠之大者”,是因为以更高的仁义法则匡正其战争逻辑:真正的英雄,不是南征北伐,而是悲悯天下。
事实上,在徐克的设定中,无论是欧阳锋还是大汗,只要有执念,便有软肋。欧阳锋的软肋在其“武功”,大汗的软肋也是诸王子蠢蠢欲动对其“武功”的威胁。郭靖亦非没有在意的“软肋”,但是,他所心系的家人——黄蓉和李萍,分别以智谋与贞义的方式,脱离了欧阳锋和大汗的掌控。按俞文豹《吹剑录》载:“端平元年,邑宰徐进斋新其庙(溧阳贞义女庙),文豹为作奉安祝词曰:‘惟此方之俗习,率勇敢于杀身,岂贞义之遗烈,犹隐然而在民。’”而郭靖心系的故土家国与天下万民,也处于欧阳锋与大汗的威胁之下。在最后,对两种“武功”无所执念、有所超越的郭靖,反而能以一种质朴沉厚、隔山打牛的方式,暂时击中执念者的软肋。并且,当郭靖、黄蓉决定,不像“聪明人”范蠡那样退隐于没有战争的桃花岛,而选择像伍子胥、文种那样以死守护所找寻的“为国为民”信念时,其软肋已转化为肩负毕生的使命。至此,徐克完成了他心目中“射雕英雄”的塑造。
郭靖的言语退兵,或参考《长春真人西游记》中丘处机对成吉思汗的“一言止杀”。并且,徐克还可能参考了电视剧《三国演义》的“空城计”,来对原著利用“空城计”引诱托雷退兵的情节进行深化。司马懿本可轻易识破城中虚实,击杀头号劲敌诸葛亮,但诸葛亮通过高墙抚琴与司马懿之间达成了一种政治默契:诸葛亮一死,功高盖主司马懿便会马上遭遇“兔死狗烹”的结局,而无法实现统一天下的大业,倒不如养寇自重,徐徐图之。除此之外,诸葛亮与司马懿之间的对抗,还体现了两种价值观的对抗,凸显了诸葛亮的高尚人格与悲剧命运。当然,在徐克影片中,郭靖与大汗之间的关系和诸葛亮与司马懿之间的关系有所不同,既有曾经的恩义,又有即将的决裂,但在达成政治默契,凸显两种价值观的对抗及郭靖人格与命运方面,是异曲同工的。
总的来说,郭靖成长为“侠之大者”的过程,就是他在自我找寻过程中,不断对抗、逐渐超越欧阳锋、大汗所执念的江湖规矩与战争逻辑的过程。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全片中郭靖实际上未杀一人,灵智上人是失足死于自己的武器,欧阳锋的致命痛击来自大汗(虽然最后得以逃脱)。徐克耗费极大心思钻研的“降龙十八掌”掌法、《武穆遗书》阵法,大多时候都被处理为被“展示”的技艺而非打打杀杀的利具。这的确是以一种最贴近仁厚的武侠呈现方式,来反对江湖规则与政治规则中的暴力逻辑。这种“不够爽”的处理方式,在春节档期间显得有些冒险,尤其是,由于西征内容缺失,在缺乏更大张力之后,其独特意义未能鲜明地体现出来,这正是我既欣赏赞叹,又满怀遗憾的原因所在。
影像实验:构成徐克叙事的历史依据与镜头语言
文章至此,似乎可以结束了,我还想最后再谈一点。影片未能让大部分人轻松理解其叙事结构的妙思,终究是有内容缺憾或技术瑕疵的原因,但不能因此认为徐克粗疏、混乱,忽略他脱离流水线生产进行大胆探索和用心考究的意义。近些年来的影视作品,多是架空而不敢有太多的历史依据,因为这会大大增加制作成本和潜在风险。而徐克令人敬佩之处,在于努力为叙事质感寻找历史依据,为此而甘冒巨大风险。目前成片在展示蒙文化和甲胄骑射文化方面都极为考究,徐克甚至让主演郭靖的肖战花费两个月时间,像原著中郭靖那样亲自驯服野马“小红马”,并让其学习大量蒙语,真正融入草原文化。囿于篇幅,暂且只讲影片中的两处细节:
其一,蒙古骑兵能够大破金兵“铁浮屠”,除了弓弩箭术之外,还包括西征引入的六叶锤。这一发源于13世纪罗斯(一说意大利、一说中亚)的破甲战锤,在近距离作战中作为打击类武器的对敌止动性非常强,全金属六叶锤甚至可击穿胸背重甲,这在影片中得到了真实展现。其二,大汗头盔上的冠饰也有一定的文物依据,参考了内蒙古博物院镇馆藏品,战国的鹰顶金冠饰。这套金冠饰是国内迄今发现的唯一一件“胡冠”,也是迄今为止所发现唯一的匈奴单于的王冠。片方对于这种礼制等级和工艺水平的"胡冠"的参照,是符合大汗身份的。
更何况,如果我们认为,电影不光是讲故事的,还是一项诉诸视听的影像艺术,那么徐克《射雕》肯定值得在影院最好的特效厅反复观赏。具有影像实验性的镜头语言,构成无可取代的徐氏视听风格,也成为徐克叙事的衔接物。电影人“黑火车Cinema”指出,徐克始终保持对于影像的自觉,尽管未必都能成功,但在当下许多导演已丧失对影像的关照而言,是值得尊重和深讨的。它的图像、夸张的镜头移动,有游戏的影视觉,但在极致的虚假里又力图让电影变得很亲密。最有代表性的场景,一是开头,画外音互相交错,有一种意识流般时间的快速移动、时间的混沌。还有一个代表性场景,是雷雨中郭靖、黄蓉根据两道铁枪所引的天雷找到对方,在那瞬间,人的行动、人的轨迹好像不再是人,而成为了一种天象。但也在那瞬间,人与人之间,天与人之间,反而构成最亲密的关系,和开头那种意识流似的画外音叠合在一起,显得特别动人。
电影人“丝绸尾巴”也指出,徐克《射雕》中的武功不是搏击术,而更接近于异能范畴的身体改造术。这与徐克《蜀山传》里通过游戏化的玄术特效,使修仙世界呈现出数码风格的视觉设计逻辑保持了一贯性。徐克试图通过一种新的视觉方案,来解答“武功还可以是什么”这种问题。实际上,郭靖与欧阳锋的大战,犹如游戏场景般的视觉表现,的确给部分有电子游戏体验的观影者捕捉到一种手持游戏的操控感和新鲜感。徐克的这一尝试,显然是想为武侠题材吸引更多年轻受众,但因此而损伤原有武侠片的真实质感,却也让相对保守的传统武侠片受众感到失落,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似乎意识到运用特效所带来的与真实世界的抽离,徐克力求保持一种真实感的平衡。譬如他对降龙十八掌掌法的原理、对《武穆遗书》阵法的易理,包括对甲胄制作、马匹负重、光影方向等,都以治学的严谨精神去研究和呈现。特效中的自然风景,与真实的山川流水、蓝天草原融为一体,美得不可方物。片头出现的黑白画也不是特效CG,而是人工素描。郭靖与华筝的那两只白雕虽为特效合成,却是毛发毕现、神态鲜活、栩栩如生,而且一只乌嘴一只红嘴,各自代表了郭靖与华筝。
此外,徐克还在这部影片中展示了强大的镜头把控力,他把视觉人物及其情绪、处境,与环境、光影、声音甚至触觉混合在一起,让观影者在其叙事中获得身临其境的“通感”。83版《射雕》电视剧配乐《铁血丹心》《世间始终你好》恰如其分地渲染其中,不知勾起多少旧梦远怀。一些转镜也比较精彩,譬如蒙古兵大破金兵,转场落在大汗宽阔的背脊上;郭靖在桃花岛误会黄蓉父亲东邪害了他师傅,在愤而离开的刹那,转场是桃花的瞬间失色;黄蓉设计逃出欧阳锋魔掌而跳入水中,镜头在穿过欧阳锋落到水里后,转场正好衔接郭靖接水的双手展开另一条线的剧情。这些转场构成了叙事上的连贯性和情理上的逻辑感,但对于不太关注镜头语言的观众来说,可能更加倾向于由故事本身直观呈现连贯性与逻辑感的方式。
公平地说,这部电影当然不是单纯的“粉丝电影”。事实上,在武侠式微的时代,武侠题材受众能重新进入电影院观赏武侠电影,若非如《门前宝地》那样有主演自身的财力支持,便如《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镖人》一样,需要有演技不错,同时有粉丝或票房号召力的主演支持。影片上映后,商业战争与粉黑大战的混战,导致大众被极为撕裂的情绪左右,而变得游移不定或者盲从一方。这表明,电影行业、营销行业和各大平台还有待规范,否则必将对经济与文艺造成极大损害。而有趣的是,徐克《射雕》的一些台词,似已预见部分现实:“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有很多帮派,立了很多规矩,打打杀杀。”武侠作品之所以能为我们带来诸多慰藉,就是因为能在混乱迷惑的世俗规则之上,提供是非恩怨更加分明的快意空间。我们这些生长于七八十年代的江湖儿女,似乎在这十来年间陆续走散。但正如片中所说,江湖可以很大,江湖也可以很小。我们不是因为江湖之大才被冲散,而是为江湖所困才逐渐失散。
来源: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