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晓璐的妈妈于红梅40岁，在玉环商厦干了一辈子商业销售，从起初站柜台到现在超市导购员，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永远挣不了几个大子儿，却乐得平稳安泰，无风无浪。

一

李晓璐的妈妈于红梅40岁，在玉环商厦干了一辈子商业销售，从起初站柜台到现在超市导购员，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永远挣不了几个大子儿，却乐得平稳安泰，无风无浪。

李晓璐的爸爸李大海45岁，名字真没错，在远洋货轮上干了一辈子水手，行驶在大海上劈波斩浪，一个季度也难得回家一趟。

这些年，几乎都是妈妈一个人带着李晓璐，挺不容易的。好在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理能力挺强。妈妈一度觉得女儿很懂事，不必过度操心而感到欣慰。

11点钟左右，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了于红梅的手机。

“喂，你好。”一个男子说。

“你好。”

“您是李晓璐的母亲吗？”

“是的，您是……”

“我是会展中心派出所的民警，您的女儿刚才在会展中心出了一点小状况，请您现在立刻到市中心医院急诊室来一下吧。”

“什么？您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女儿现在应该在家里。”

“您是不是住在栖霞路39号7栋2单元302？”

“是的，那应该没错，赶紧得吧。”

刹那间，她内心狐疑，五脏六腑都不安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女儿仍然在睡懒觉。怎么又会到会展中心？

无论如何，她急忙给主管请了假，骑了电动车，匆匆忙忙向会展中心赶去。

二

今天是礼拜天，早上7：30，于红梅早早出门上班去了。商厦越是到了节假日越加忙碌，她必须按主管的要求早点到岗，把开门营业的工作准备好。

李晓璐听到妈妈开门离家的声音，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底拽出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打开，把一些些花花绿绿的衣饰取出来，转身到卫生间里化妆打扮。

美瞳、赤红色的假发、头饰、鼻环、耳环、松垮的红绿相间大袍子、随风起舞的丝带、裙摆……

她一样一样的穿戴起来。不多时，14岁她变成了漫画中的“琵琶女”的形象。

出门前，她又蹬上一双20公分的松糕鞋，立时她的身高达到了180公分。

然后，悄悄地溜出家门，快步跑过小区，毫不理会大爷大妈惊异的目光，在门口急急忙忙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与伙伴们约好了，今天去广州市会展中心，参加一场极其重要的COSEPLAY聚会。而这一切，爸妈并不完全知情。

三

向市里开进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车子堵在离会展中心门口500米远的十字路口。

“咋回事儿？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动不动呢？”李晓璐焦急的说。

“谁知道呢，大概又出车祸了吧。”司机不急不慢地说。

“不行了，我要迟到了。我跑过去吧！”李晓璐结了费用。

“啊，说不定一会儿就通开了，再坚持一下呗！”

“不行，我从这里下吧。”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下车。

“你可以飞过去啊！穿成这样。”司机仍然不紧不慢地说。

李晓璐没有理会，甩甩头发，绕开首尾相连的机动车道，几步跨到人行道上小跑起来。

暮春时节，阳光明媚，万物滋长，街旁绿柳婆娑，春风拂面，李晓璐穿着盛妆，高挑纤细的身姿跑起来裙带飞舞，轻盈飘逸。她听到旁边一位小男孩大声地叫起来：“飞天！爸爸，快看飞天！”。

四

会场里，奇妆异服、五彩缤纷，人声鼎沸、音乐炸响。

当她赶到会场的时候，张一帆、赵萍萍、聂玉琳、孔德盛、方强等一群人正在等她。

“干什么去啦，这么晚才到！？”赵萍萍大声地责怪着。

“唉，路上堵车了，我没吃早饭就赶过来了。”晓璐急忙大声解释到。

“好的，人齐了，抓紧去报到吧，要不没时间啦！”张一帆组织大家向会场舞台后方移去。

走动在最后一个的李晓璐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服。她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正把她的衣服向上撩起，弯腰想钻进裙摆里去。

她感到一激灵，“变态！”一边骂着，一边本能地对着男子的面门飞起一脚。

李晓璐平素爱好体育，拿到了跆拳道黑带五段，在情急之下人群中匆忙踢出的一脚，却也有十分之三的功力，男子“啊”的大叫一声仰面跌倒在人群中，鼻孔中立刻流出鲜血。

五

同学们听到喊叫，急忙转过身来。

“他骚扰我！”李晓璐愤怒地解释着。

男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声色俱厉地叫：“打人了，打人了，快报警啊！”，又拼命向前冲过来，要与李晓璐拼命。

孔德盛、方强等几个男生围过来，把男子又架又劝，隔离开：“算了，算了，你骚扰人家，有错在先，你还报警！”。

男子稍稍平抚了一些，用手掌擦了一下口鼻，发现鲜血流出来了，立刻脸色大变，嗫嚅道：“不行，我流血了，我要死了。我就是死了，也要看飞天。”

这时，大家才觉得这人脑筋并不完全正常。

有人急忙把卫生纸递过来，有人把纸张卷了卷，帮忙塞进了男子流血的鼻孔。

“行了，不流血了，一会儿看台上的飞天。”孔德盛笑嘻嘻地继续劝说。

男子脸色欣喜起来，抬头向舞台上看去。

果然，等到李晓璐上台表演的时候，就看见台下第一排的人群中，有一个鼻孔里塞着纸团的傻瓜，仰面痴痴地看。

六

表演的过程很顺利。这种角色叫做“琵琶女”，李晓璐已经演过多少次了。她所有服妆、手饰是最齐全的，连那张用PVC塑料板制的的“琵琶”也是最酷似的。那是连着一个月省吃俭用，花了300元从方强手里买来的。方强心灵手巧，做这些道具惟妙惟肖、非常逼真，几乎没有他做不来的东西。他依靠这个小手工，每月的收入竟然也有近万块！

表演完毕，走下台来。李晓璐才感觉不对劲，那个傻子并没有随着人群离开。而是眼睛直直地，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怎么办？那个傻瓜一直跟着咱们。”李晓璐悄声问着赵萍萍。

“还怎么办，跑呗，咱们赶紧跑去路边打个车。”赵萍萍也悄声地回应，向周围的同学们递着眼色。

心领神会一番之后，他们忽然跑起来，从会展中心的大厅门口一路向主干道奔去。

然而，他们低估了男子的能力。他们跑，男子也跑起来，跟在身后，紧追不舍。

跑着跑着，李晓璐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像一根面条一样软软地跌倒在坚硬的路面上。

七

迷迷糊糊地，李晓璐好像全身没有了骨骼，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轻轻软软地在云里飘啊飘。耳边是一会儿是惊呼嘈杂的人声，一会儿是乌拉乌拉的汽车声，一会儿又安静得出奇。终于，她似乎听到母亲呜咽的哭声。

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周围慢慢清晰起来，她看见一个白色的世界，她的妈妈眼含泪珠，正伏身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围在她的身旁，依稀也看到警察和他的同学们也在。

“醒了，醒了就好。”一位医生说。

“晓璐，你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啦？”妈妈带着哭腔问。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李晓璐回答说，她觉自己很想把话说清楚，但是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却又细又长又柔。

八

“晓璐妈，您女儿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暂时晕厥，应该不是大问题。”旁边的医生说。

一位警察接话道：“刚才在会展中心那边，您女儿遇到了骚扰，可能事情紧急了一些，幸亏他的同学们都还算有经验，及时报了警。有位女同学刚好带了巧克力，所以你女儿没有大碍。”

“是啊，阿姨，我们今天去参加考斯普雷表演，有一个男子是傻瓜变态，追着我们跑，可能跑得急了些，晓璐就晕倒了。幸亏赵萍萍很有经验，说她没吃早饭，可能是低血糖，恰好聂玉琳带着巧克力，喂她吃了一块，警察也及时赶到了，才没有造成大事故。”张一帆有些心虚，急忙前言不搭后语地表白。

妈妈没有理会张一帆，转过身，擦着泪水，向校长和班主任表达着谢意。然后，又转过头问医生：“医生，我女儿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她很健康的，怎么会晕厥呢？”

“这种情况也比较常见，你女儿正在青春期，生理机能比较旺盛。很容易会引起低血糖，一般情况下，可能是没有吃早餐同时又短时间剧烈运动引起的，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不必过于担心。”

她妈妈立时止住了哭声，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吃早饭？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一定要吃早饭？我没给过你吃早饭的钱吗？”

“我知道，妈。”晓璐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然后扭转了头不再看向妈妈。

“晓璐妈妈，孩子没有什么大毛病，静静休息下就可以出院了。有些情况，回家以后可以再与孩子详细交流吧。”医生叮嘱完，就起身离开病房。大家都把医生送到门口。

九

张一帆、赵萍萍、聂玉琳、孔德盛在病房里，默不作声围着李晓璐，这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来得及卸妆和换衣服，洁白的病房里花花绿绿一大片，显得那么滑稽和不合时宜。于红梅看在眼里，觉得这帮半大不小的孩子，不管不顾地追求时尚和自由，又惹得这么一桩事情，真是让人既爱有恨、哭笑不得。但是现在，她不能轻易表露出她可以原谅的态度，毕竟今天都是因为他们胡闹太导致的。

“你们都走吧，不要再围在这里了。以后这样的活动也不要再让我们晓璐参加了！”于红梅口气不容置疑。

大家都低了头，默不作声。

“还等什么，张一帆，还要我给你妈打个电话来领你吗？”于红梅厉声说。

“妈，你干什么，你好生说话，不管他们的事儿。”李晓璐心急，说话咳起来。

良久，张一帆说：“阿姨，我们不知道晓璐没有吃早饭。今天的事儿，我们都有责任，但是希望您不要给我妈妈讲。我妈妈也不扛事。”

赵萍萍说“都怪那个变态傻子，他追我们……”

于红梅粗暴地打断了赵萍萍的解释：“你们穿成这个样子，傻子能不追吗？”

“妈，我们这是正当爱好。连杭州市的市长都支持我们呢！”李晓璐几乎要坐起来，急于向妈妈争辩。

“哼，正当爱好，把学习成绩搞上去才是正当爱好。你、你、你，你们几个说说，谁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于红梅用手指头一一指点着他们。

十

于红梅相对了解女儿的这几个同学状况，也知道女儿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搞化妆表演，但具体是弄些什么她不是太明白。她觉得，女儿大了，父亲整天不在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陪着她。女孩儿家家，喜欢花花绿绿、招朋引伴，每天高高兴兴的，也就没有太当回事儿。但是今天这一出儿，确实让她有些震怒。

“回家，我就把你满屋子的衣服、塑料玩艺全给你扔掉、烧掉。今天我才知道你每天和这帮狐朋狗友，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继续发泄着。

“老大不小的姑娘家，天天不干正事，打扮得妖里妖气的给谁看啊？难怪傻子去追你，你就是大傻瓜、大傻子，所以才吸引傻子过来与你作伴。”她越说越来气，开始口不择言，好像这些年天大的委屈都要在这刻迸发出来，摔在这些14、15岁的少年们脸前。

“还有你们，都是你们把我女儿教坏了，你看你们化得什么妆、穿得什么衣服，你们家长也不管你们吗？！都给我滚，滚！不要让我看见你们！”她最终咆哮起来，眼泪也涌出来，显得歇嘶底里、粗暴不堪。

“咱们走！”张一帆也怒了，气鼓鼓地站起来，快步向门外走去，其他的人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李晓璐，以后不要再找们玩了，我们担带不起！”在门口，张一帆撂了一句狠话。

“有什么了不起，打扮得跟野孩子一样，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我们晓璐不希罕！呸！”于红梅冲到门口，大声地冲着张一帆他们几个远去的背影，大声喝斥着。

等着转过身，就看见衣带飞舞的李晓璐已经爬上病房的窗台。

于红梅觉得眼珠都要从眶里呲出来，嘴巴大张着，却惊恐得再发不出一个词语。

李晓璐终于从八楼的窗口变成飞天，在空中没有停留过一秒，就有殷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淌出来，染红了一片土地，那些飞舞的裙带落在她温热的身体上时，显得更加鲜艳。

来源：芥茉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