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的往事(37)

天堂影视 内地明星 2025-01-25 07:05 3

摘要:大量的琼瑶剧武侠剧偶像剧生活剧,陆陆续续兴起,电视屏幕上越来越开放。甚至就连主旋律抗日剧,都要为英雄男主身边一左一右至少配两个女的,打仗之余,在阵地后方乌烟瘴气地都要弄岀个三角恋爱。

(作者 香小陌)

孟小京毕业后开始大量接戏,演员青春有限,二十几岁就是最美时光。

这一接戏,难免与媳妇发生矛盾——聂卉不准他跟女演员拍亲热戏!

演戏,尤其是进入到九十年代的国内演艺圈,哪有不拍情情爱爱镜头的?又不是以前的排样板戏。

大量的琼瑶剧武侠剧偶像剧生活剧,陆陆续续兴起,电视屏幕上越来越开放。甚至就连主旋律抗日剧,都要为英雄男主身边一左一右至少配两个女的,打仗之余,在阵地后方乌烟瘴气地都要弄岀个三角恋爱。

聂卉说,“反正不要让我在电视里看见你有亲热镜头。”

孟小京说,“我还不是大牌呢,人家那些大师级别的敢跟导演发飙摔剧本,当场就在现场改本子,他说怎么演导演就怎么拍,全组听他一人调度指挥,可我不是啊!导演让我怎么演我就得怎么演,我没权力说我不演这个那个的!

聂卉说,“那这个戏你就别接了,你接别的剧。”

孟小京说,“按你这个标准,所有的言情剧偶像剧生活剧,我都不能接!”

聂卉撅嘴道,“那你就只接那些,不给你配女炮灰的军旅剧抗日剧,不行吗!”

孟小京说,“我长得也不够“军旅”呀,我就不是周里京那种特有型的粗犷硬汉。媳妇,你这样,你老公这辈子就别想红了!”

聂卉说,“我本来就不想让你“红”。”

聂卉这一句话,给孟小京事业定了调子。她原本就反感演艺圈里那些事儿,这也就是与孟小京是高中初恋,彼此对待对方仍保留一份初始的纯真。倘若是后来认识个演艺圈出来的帅哥,聂卉还未必看得上眼,觉着都不干净。

经纪人有一回琢磨将孟小京和他们当地一个年轻小明星凑一对,搞个稍微有爆点的绯闻,炒作一下,让孟小京从一个“演员”的位置往“明星”那圈子里钻一钻。结果还没等聂卉发火,丈母娘先发话干预,咱们本地还有人敢和我们家姑爷搞绯闻?谁?!

因此,孟小京几年一直默默无闻演戏,大红大紫是甭惦记了,倒也不愁没有本子。他拍了许多民国剧,抗日剧,主旋律的,还有西北风的乡土农村剧。

孟小京这时仍是未婚。按当地习俗,孝子应为父亲守孝三年,三年未到不宜结婚,亲家母心里挺急的!

晚上应酬完,孟小北踏着一地月色星光,迈进家门。

客厅小灯开着,椅背上搭着某人的风衣围巾。孟小北心头一热。

他男人仰面躺在卧室大床上,衣服都没脱,正装西服,四仰八叉一躺,呼呼地睡着!

屋里乱着,两人都忙得不着家没人收拾家务。孟小北跌进大床,半边身子立刻砸到少棠身上,砸得少棠“嗯”了一声,眯眼瞟他一下,老虎没发威,继续睡。

于是,这俩人就一个仰,一个趴,都懒洋洋不想动弹,就这样一声不响,又睡过去一小时。

孟小北支起一只眼:“嗳,眼瞅着迈向老夫老夫七年之痒了。”

少棠闭目养神:“哼。”

房间里光线昏暗,孟小北趴着,端详少棠平静的侧面,问:“咱俩在一块儿多久了。”

“从十六岁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快八年了。”

孟小北自问自答。

他犯个小贱,抬起一条腿,搭在少棠腿上,用自己大腿轻轻地蹭少棠,蹭了几下,少棠闭眼笑了一下,伸开手臂,孟小北慢慢移动,将自己全部分量移到少棠身上,四肢贴合,就这样趴着,听胸腔里的节奏,互相有力地呼应。

传来的那种感觉很奇妙,脖颈胸膛处的皮肤迅速融合到一处,心房互相轻轻地刮挠磨蹭,分不开。

两人在床上嬉戏打闹了一会儿。少棠抚摸儿子后背,给小北讲最近几年公司上的大项目。前两年因为申奥,短期投资上马大量的设施场馆,原本寄予了厚望,结果中国作为申奥大热门不幸失利,所有人都极其失望,底下一片不服气和不甘心。最近,又开始查市里的贪腐案,可能要变天了。

孟小北不太知道这些秘闻:“查到副手了?贪了多少?”

少棠说:“其实没贪多少。他得罪人了,就是要办他。而且他儿子有经济问题,跟李的儿子一起做期货集资,两个混蛋败家的玩意儿卷钱跑了。”

两人又搬了一处新家。原来那处房子,住久了少棠嫌房子小,他施展不开,打算换个大的,给自己留出一间训练房,挂上沙袋,每天练拳脚踢沙袋。

孟小北说:“你拼命健身干什么?不用,你练不练都帅。”

少棠板着脸道:“肌肉松了。”

孟小北颇有深意地笑了两声,结果当晚就被某人狠狠地教训了两顿,让他叫苦连天!

人到中年,多少都有危机感,孟小北认为这就是少棠的“中年危机”,某一年度过三十六岁本命年之后,就开始折腾。

少棠添了些钱,将原来那套两居室换成一套三居。他的书房兼训练房是一间,另一间空房,迅速被改造成孟小北的画室兼玩具厂仓库!

厕所里原本想装个浴缸,然而空间不够大,只能勉强装下一个瓷砖的整体浴室。

两人站在花洒下面洗澡。少棠给小北搓背,捏一捏儿子愈发结实的肌肉,然后少棠坐在浴室的坐位上,孟小北托着少棠下巴,用小剃刀,认认真真给他小爹刮脸。

刮刀刮出来的下巴,光滑好看。

孟小北用小刀往少棠身上一比划:“都刮?”

少棠一笑,透着自信:“有的就算了吧!有人喜欢。”

孟小北有自己单独画室,经常熬夜,穿一条黑色塑料布围裙,半长的头发绑成马尾。

屋里四面都是画,孟小北向后退开,距画架三米,眉头微蹙,神情专注,手指夹烟,屋里荡着烟雾。

少棠半夜起夜,恍恍惚惚的进来,突然从后面勒住儿子的腰,往怀里抱了。

少棠说:“以后别这么熬夜,烟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小北说:“习惯了,职业病。”

少棠严肃地说:“你再这样,到五十岁你身体绝对就垮了,肺都没法要了!”

孟小北神情一直专注在画布上,眼里光泽没有一丝波动:“五十岁正好。我五十岁时候,你六十四,咱俩一起慢慢地变老!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求同年同月生……我觉着也挺好。”

孟小北笑着说的,特淡定。

少棠一愣:“……混蛋话!……你以后别这样成吗?!”

就因为孟小北这句莫名欠揍的话,少棠后半宿仰面瞄着天花板运气,憋火,没睡着觉,半夜里干脆飞起一脚,把孟小北踹下床!

孟小北爬回被窝,搂了少棠的腰:“大宝宝我不说了,不说了。”

少棠不看他:“滚了。”

孟小北现在长大了,难得服软撒个娇,声音突然低哑下去:“我珍惜你。我就剩一个爹了,我绝对不跟你分开。”

三年热孝将满, 孟小京该结婚了。

孟小京选择回西安, 也是两方面情势所迫。他心里有数,如果两兄弟之间留下一个,在西安照顾母亲,那么这人一定应该是他,这是他应尽孝道,义不容辞,不能推给孟小北,他爸爸也在天上盯着他呢。反之,将来在北京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就是孟小北自己的担子了。

他丈母娘催好几次, 而且就在临近三年之期时,聂卉“又”怀孕了。

这回不是诈和,这回是真有了!

两人迅速去登记了,婚礼迫切提上日程,聂卉本来就是凹凸有致的丰满身形,肚子再隆一些,就不好意思捧着肚子穿婚纱亮相!

领导千金的婚礼,在西安最上档次的酒店举行,摆了几十桌,酒店门口停一溜黑色进口轿车。车前窗系红色锦缎,红毯两侧鲜花铺地。以当年西北城市的消费水准,这是一场排场浩大的烧钱的婚礼!

孟小京在他丈母娘面前特乖,很懂事,平时只要有他在,他丈母娘都不用司机,姑爷亲自开车,拎包开道,鞍前马后。

孟小京也确实模样俊朗帅气,走到哪很拿得出手,给他丈母娘长脸。

这场婚礼,没有用孟家花一分钱,女方包办了酒席全部花销,以及新房。聂卉妈不会管婆家要彩礼,没有必要计较了,因为孟家仅有的家底儿就是孟建民拿命换来的赔偿金,马宝纯后半辈子的养老钱。若以普通平常人眼光,两家就是门户不对,好像孔雀女下嫁凤凰男。婚礼上男方家长只有身残的寡母,女方宾客尽是省里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士。

结婚前夕,孟小京和聂卉又为接不接某个电视剧吵了一架。那个剧是当年比较早期的青春言情剧,少年少女校园爱情。

孟小京最后还是屈服了,放弃了那个剧。

聂卉的心理情有可原,女人被家庭孩子套牢了,就与青春年少娇养小姐时的心思有所不同。这时千方百计筹算的,就是尽一切努力维持这个家庭的持久和完整,未雨绸缪,提防一切可能出现的不和谐,让你想不和谐都找不到机会!

别的寻常百姓家夫妻,多是为柴米油盐生计发愁,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孟小京娶这媳妇,就是他的家庭荣华富贵的保障,然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这辈子,要在一个男人往更高处发展的志向野心与维持一个和睦圆满养尊处优的家庭这二者之间挣扎、角力。事事没有完美,人生总要有得有失。

孟小北赶赴西安,参加他弟的婚礼,本来男方亲戚就少,势单力薄的,他一个人五人六的大爷们儿,露脸就是去帮他弟撑个场面。

孟小京原本想让孟小北当伴郎。

孟小北挺傲气地说:“伴郎应该是未婚的吧?你找别人吧,本人已婚身份。”

孟小京不屑道:“你这样能算已婚吗?你别扯了!”

孟小北一笑:“我都婚好几年了,我是咱们家长子,我要是还没结,你就不能结,永远都是我先一步。”

婚礼前两天,马宝纯带两个儿子,去给孟建民扫墓,三年之祭。

孟小京在墓碑前摆上花束和香烛,点燃一盆纸钱,香气烟火缭绕。孟小北给他爸爸摆了他从北京带去的二锅头和稻香村点心匣子。

马宝纯站在孟建民墓前说话,开口不到一句话哭出来,痛哭。

马宝纯说,“建民,我带你的两个很有出息的儿子来看你!老二马上就要结婚,快要有他自己的孩子,这两年演了好几部抗战的民国的电视剧,都已经在电视台里播出。老大也上电视了,他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建民你如果能看着电视你记着在电视上找你两个儿子!你这个人为什么就走那么早呢,已经熬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两年,看看你俩大儿子现在什么模样!……”

马宝纯恸哭失声,墓地里烟火缭绕,令人眼前模糊。

孟小北垂手而立,默默与黑白小像中的人对视。阳光穿透头顶的针叶树冠,洒在他额头肩膀上。他爸爸就是一个人扛起属于这个家庭的全部磨难厄运,一切可能加诸在儿子身上的责难、罪债,与命运挣扎搏斗一辈子,蜡炬成灰泪始干。然而又有多少父母,能等到他们最牵挂的孩子,真正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这一天?当孟小北经历他后来人生中每一步幸福幸运时,都忍不住回想父辈一代人二十载的坎坷苦难。他的幸运攥在手里是沉甸甸的,他无比珍惜。

一对新人在西安办完婚礼,随即又上京宴请北京的一众亲戚,请爷爷奶奶。

老太太去参加孟小京的婚宴,其实特别不乐意,坐在床头闷闷不乐,突然对她大孙子说:“碑碑,恁啥时候,也能结婚,让恁奶奶抱上重孙子!”

孟小北乐着一皱眉:“怎么啦,车轱辘话怎么又说回几年前了?”

老太太瞪他:“哼!”

孟小北:“日子过糊涂了,奶奶?”

老太太:“没糊涂!俺清醒着呢!”

孟小北笑说:“让孟小京给您生重孙子,您想要几个,让他生。”

老太太一翻眼皮:“哼,景景生得那不一样,跟俺没多大关系,俺才不稀罕!”

孟奶奶触景伤心,难免心里不平衡,那个娶得美娇娘怀上重孙的,不是她最疼爱的大北北,孟小京竟然占先了。

孟小北在他弟婚宴上临时客串一把主持人,没有请专业的,他自己挑大梁,在台上插科打诨,迎送来往宾客。他很仗义地替孟小京挡酒,结果自己喝得有点儿高了,眼眶发红。

他从亲戚那桌溜了。七大姑八大姨来的人很多,难免有不知情者,开始追问他个人问题,你弟都婚了,你怎么一棵帅草还没主呐?

他跑到他哥们儿那桌。祁亮道:“我跟大伟子讨论半天了,我俩讨论比较你弟娶的媳妇,和你嫁的老公,哪家更阔气,更像豪门!”

孟小北:“真无聊啊。”

申大伟说:“讨论结果还是认为,你的那位更豪门,如果真要办婚礼的话,排场肯定更大,吓人!”

祁亮描摹着眼前盛宴繁花:“弄得我都想结婚了。”

孟小北说:“你赶紧结。”

祁亮:“我跟谁结?”

孟小北问:“你新交的那女朋友,你爱人家吗?”

祁亮:“……谈不上爱不爱的。不爱。”

祁亮答得很干脆。如果问亮亮你究竟爱谁,这小子恐怕还要左摇右摆犹豫半天,问到他根本不爱的人,答案是很肯定的。

“你不爱你还和人家姑娘瞎折腾,浪费两个人时间生命!要么你就找个真喜欢的,要么你就……”孟小北当桌又对祁亮讲道理。祁亮不服气,说孟小北你现在的状态,在很多人眼里也是瞎胡闹,一辈子都不能名正言顺!

申大伟默默听着,举手:“暂停。我能说个事么?”

申大伟:“……老子要结婚了,今天正式通知你们。”

孟小北和祁亮当桌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狼的嚎叫!

孟小北揪着大伟子的领带,祁亮勒住对方脖子拼命摇晃!你小子简直过分,什么时候突然就要结婚了!我们两个帅得惊天动地 惨绝人寰的大帅哥名义上都还单身着,你竟然要结婚了怎么能这样!!!……

申大伟说,“小门小户人家,普通人看对眼了,互相性格合得来,合适就结呗。”

“你们俩就趁年轻使劲折腾吧!所以你们还单着,就我结婚了!”

“我觉着,你们俩这样耗下去,都是在浪费生命!”

申大伟严肃笃定。他一直不赞成小北和亮亮与男人交往,他可以宽容看待,但是无法理解这样的爱情。

******

年龄增长,岁月流逝,身边许多熟悉的人,一个个都相继迈入婚姻围城,有家有业有了孩子。如果说孟小北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完全感受不到周遭一重一重的压力,那不可能。他时不时会感到社会异样眼光对他的探究与刨根问底,有时难受,有时逃避,也有倔头倔脑的反抗心理。

后来他弟妹生了个大胖小子,孟小京有儿子了,他妈妈在西安晚年生活就是帮老二看孩子,享天伦之乐。到那时,孟小北肩上承受的压力更大。

人都有从众心理,从众才符合自我保护的生物天性。特立独行走自己的路,当真需要勇气。

当天从饭店里出来,孟小北和祁亮进城,去到一家高档商场的金店,首饰专卖柜台。

孟小北在戒指柜台上琢磨研究很久。黄金在时髦年轻人中间已经过时,如今结婚都得送白金镶钻!孟小北拿了一只白金嵌碎钻的男款指环在自己手上比划,想要买一对儿。

祁亮说:“你手上不是有个戒指?还要花钱买?”

孟小北说:“手上这个是他送我的,我还没有给他买过戒指,想送一个,周年纪念。”

两人并肩站在柜台前,仍穿着婚宴西装,无论远望或是近观,都是两名俊朗潇洒的年轻男士,外观颇养眼。周围柜台的售货小姐都盯着他俩。祁亮抬头无辜张望,摆手:“别误会啊,他不是买给我的啊!”

孟小北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碎钻白金指环,挺贵的,花掉他几月工资。他毕业以后这两年挣的钱,除了孝敬他爷爷奶奶给奶奶家换家具换门窗重装厨房厕所装空调,寄到西安给他妈妈一些,剩下就是给少棠买这个贵重的礼物,表达心意。人在感到压迫和情绪彷徨的时候,就有逆反挣扎心理,需要用行动一遍一遍确认,彼此心思仍然忠诚坚定。

祁亮同时也挑了一只钻戒,反正他不差钱,想买就买。

女式的。

孟小北惊叹:“你不会是今天受刺激了准备闪婚吧?!”

“你不爱,你还要结婚?老子太看不惯你这德性,对你自己感情人生和前途不负责任!”

祁亮不吭声,眼底迷糊。

孟小北很确定,他看见祁亮买的是一只女式钻戒。女款的,不然还能送给谁?!

孟小北为什么突然想起买戒指?

他挣钱了,有自己的收入,男人难免就想要对爱人表示表示。而且,他小爹又快要过生日了。

如果按虚岁计算,少棠年底就四十了。

少棠夹着手包,穿长大衣,从大厦里出来。出门前呼儿子:【晚上有空吗,带你出去吃饭?】

这两年,少棠帮祁亮和小北搭起了广告文化公司的架子。他为那两个能折腾的小子向银行担保贷款,注册资金,祁亮开起一间小公司,在写字楼里租几间办公室,人员配置十分精简,就是几个最可靠朋友,专门承接北京公司和学校的彩印宣传册业务。他们那时还和报社合作,搞起一份娱乐杂志,凭借那几年国内通俗影视音乐的火爆热潮,在校园书摊上卖得很好。

孟小北自己的工作室也依托在广告公司内部。他画漫画,画插图,做图书封面设计。

一幅手绘彩图的行情是八十、一百。然而到月底时,经常是画笔颜料材料费都填不平,入不敷出,因为他交出去画收不回账!

孟小北做事大方随性,有时稀里马虎,对钱不是很在乎。

少棠后来终于忍无可忍,让他做出账目表,收回一个账就打个勾。

少棠拿账目一看,零零散散,十个单子能有两个收回钱就算不错,都是他奶奶的一群业内老油子,欺负小孩!

他自己给人平白出力干活儿没关系,他见不得孟小北受这种委屈。

孟小北打电话过去要账,出版社编辑永远就是这些话,“你再等等”,“我们年底资金不够要等下一年预算”、“已经给您付了定金后面迟早都是要付给你”,然后就一家家无耻地一拖再拖,拖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拖得孟小北月底没钱吃饭了!

贺少棠开一辆吉普,停在出版社楼门前,车身一横,直接将那家出版社大门堵了,谁也甭想出来。

少棠直闯总编室,把门一关。总编苦着脸说年底真的没有钱,少棠说你们出版社年底就别发工资年终奖,把拖欠的稿费付了。总编想打电话,少棠伸手把电话线拔了。总编说大哥你逼迫我也是抹油用滴,少棠说你喊我大爷都没用!

总编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钱”!

业内很多人都是这样耍无赖的,坑作者版税,坑画手酬劳。

少棠不是坐椅子里,而是坐在大书桌上,直视对方:“你们出版社是财政部下属单位吧?部里每年财政拨款资金富裕着,钱都流哪了,我现在打电话,找部委审计部门进你们单位,查查你们这几年账目?你们每年赚钱的大头是往学校卖各种大白本练习册和翻印卷子吧?有教委的合同吗?有正式出版号吗你们有版权吗?试卷是从哪弄来的,你们几个主编主任吃多少回扣?你说,是我找上面的人过问一下,你们社目前经营状况,会让你损失大,还是你现在麻利儿地把这一千五百块钱的稿费付了,你的损失大?”

总编嘴巴微张:“……”

少棠面无表情:“兄弟,你算明白账了?”

总编愣着,点点头,好像算明白了。

少棠将烟蒂往桌面一摁,用手指碾熄最后一丝火星:“付账吧。”

……

少棠开着车出去跑一趟,拎一兜子钱回来,办事利索,孟小北没有他小爹真不行。

孟小北叫道:“少棠你怎么在外面那么横?平常你不是这样的!”

少棠说:“对付一群老流氓,就得用耍流氓的办法,不然你就被别人流氓了!”

………

少棠等了半天,儿子竟然没有回呼他,根本不理。

少棠打电话到工作室,申大伟说,小北和亮亮逛街玩儿去了!

少棠对大伟没说什么,心里淡不唧儿地哼了一声,不高兴。两个男孩整天腻腻歪歪在一起,还逛街?……

他快四十岁了。前些日子,自己在书房里弄个多功能六合一的椭圆机,拉力健身器,晚饭后消耗卡路里。早上天一亮就出去晨跑,孟小北还撅腚在被窝里睡得呼呼的,他出去跑步,再给大宝贝儿买早点回来,对小北是越来越宠的……

他一向是那种很自信而且生活自有一套的人,不在乎旁人眼光,不怕老。然而偶尔夜深人静一翻身,凝视枕边熟睡的健壮的儿子,或者清晨醒来,悄悄掀开被子,欣赏他儿子结实的肩膀,那种抵挡不住的岁月年代的差异,愈发显得凌厉尖锐,时常蛰疼心口。

心里没有起伏波动或者小心眼儿,那绝对是撒谎。

……

当天傍晚,祁亮跟着孟小北去到新家,在屋里转一圈,啧啧称叹:“你俩小日子真美。”

孟小北说:“你原本也可以过这么美的日子,你自己放弃了。”

祁亮撅嘴不语,当时太年轻,愚蠢,虽然现在仍然不怎么成熟。

祁亮在孟小北画室里看了很久,突然灵光一现:“孟小北,你给我画一幅素描吧!”

孟小北说:“少棠叫我出去吃饭。我还没回电,我琢磨怎么搞个浪漫的,把戒指送他。”

祁亮说:“你帮我画一幅人体的,素描,新潮的!”

孟小北嗤笑:“你要干嘛?上回跑到我们美院裸奔,还不过瘾,想让你北爷爷亲自调教调教你?”

祁亮板着脸,严肃地:“你帮不帮我?你不帮我我找别人去画。”

孟小北忙说:“我画我画,你要卖也只能卖给我,外面很乱的!你不要随便找别人画,有些画手是骗色的!”

祁亮脱掉毛衣,解开皮带纽扣,叮嘱道:“你把我画得好看一点儿,要身材特别好的,有质感的,大卫雕塑那样。”

孟小北反嘲道:“小马猴,你身材长成大卫那种质感了么?”

孟小北问:“你画这干什么?”

祁亮动情地低声道:“萧逸也快过生日了,我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看他能不能对我回心转意。”

孟小北喷了亮亮一脸口水:“……你脑子烧坏没有啊!神经质!!!”

孟小北原本不想给祁亮画,拗不过这人死皮赖脸地纠缠。画室里有一个红色的破旧沙发,祁亮很豪放地就脱了,嘴上还嘟囔:“你看我不会有疯狂的反应吧?”

孟小北在画架前准备纸笔,冷哼:“呸!别太自作多情了!从小看惯了,而且你身材太差,无法满足我。”

祁亮脱得剩一只小裤头,脸绿:“我靠,老禽兽!你踩我了吧!我怎么就不能满足你的了?!”

孟小北绷着脸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肌肉健康结实的型男硬汉。”

祁亮嘟囔:“哼,直说你就喜欢你小爹么,没品位……我多么好看……”

祁亮四仰八叉往红沙发上一趟,一条小腿还在乱晃荡。祁亮皮肤极白,略瘦,骨骼细长匀称,就连手指都是修长修长的,就是个病态美少年。红色绒布衬托白肤,皮肤上隐现淡青色血管,那种感觉很奇妙。孟小北忍不住盯着看了片刻,从欣赏艺术品的眼光,亮亮确实是个尤物。

孟小北凝视画纸,已经准备下笔构图,打比例线。

大门轻磕,然后哐当一声撞开,像是用膝盖顶开的。

两人莫名抬头,少棠大步进来了。

少棠脸色淡淡的,面无表情,看着屋里俩人。祁亮惊讶,下意识飞速用两手捂住自己,他其实尚未脱光,等孟小北指挥他摆姿势构图呢。

孟小北:“少棠……我画画呢。”

少棠冷冷地问:“画什么呢?”

孟小北说:“没什么,亮亮让我给他画个写生。”

少棠眼底漆黑,眼光瞄在孟小北脸上,然后转头问祁亮:“你刚才说你满足他什么?”

祁亮腾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拽着两条大长腿,扑棱到地下,拎起长裤,单脚着地乱蹦,手忙脚乱穿裤子:“没有没有!是孟小北说他最近特别的不满足!我本来都要走了,他非要让我给他做模特!”

孟小北怒:“我勒个去了,你个两面三刀的混蛋,滚滚滚!”

少棠一条胳膊撑门框,另手一指大门:“亮亮你先回去,我找孟小北谈谈。”

祁亮真的麻利儿滚了,穿上衣服裤子从少棠身边一溜烟跑走,想要勾搭萧老师的画,也没有画成。

少棠重新关好大门,再关上画室房门,拉好窗帘。

孟小北歪头,哭笑不得解释:“开玩笑画着玩儿的,你不会这样就吃醋生气吧?你也太容易吃醋了!”

一句话戳得,少棠眼球一疼,站在画室正中,解开围巾,脱掉风衣,然后是毛衣。

少棠默不吭声,手指利索迅速,一粒一粒扥开胸前纽扣,将衬衫从肩头一剥而下,露出结实健美的手臂和胸膛!小腹八块肌肉微微颤动,暴露出憋了好久的一丛火苗。

孟小北瞧出少棠手指还是抖了,情绪不稳,眼底露出一丝雄兽受伤时的表情,仿佛憋屈不甘心。

少棠脱到一半时说道:“还需要摆什么姿势,你说。”

孟小北被吓到:“……少棠,别生气。”

少棠眼底两丛火焰铺天盖地罩住孟小北,口吻强硬:“你想画画儿?你画我啊,我让你画,老子全身上下给你随便画!”

少棠解掉衣服,站屋子正中,胸膛溢出强烈的男人味道,让孟小北都能闻出属于少棠特有的气息,整个房间气氛都不一样。

少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情,脾气也是很冲的,像受伤又似发泄情绪,利落地将长裤也剥掉。房间里开着灯,灯光扫开一室昏暗,照亮身上匀称阳刚的肌肉。

少棠说:“画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孟小北一步上前抱住人,低声撒个赖:“我不画你。”

少棠哼道:“画别人可以,画我你就不行了?”

孟小北耳垂发红,坦白招认:“别人怎么我都无所谓,和看石膏像没有区别!可是你这样,我真的会把持不住。”

少棠仿佛故意现出绝佳的身材,露出彰显魅力的身段,这显露出来风采,就是给孟小北看的,跟刚才跑掉的那只小马猴比身材呢。他并非把祁亮那小子真当作一个威胁。他心知肚明小北和亮亮永远不会有什么,凑一起就是俩熊孩子。如果孟小北真敢有外心,他绝不是现在这种反应。

祁亮和他的北北站在一起,同样年轻、帅气,眼前有大把青春可以消磨挥霍。少棠时常感叹生不逢时,总是比儿子先走一步,这辈子不能真正与孟小北两小无猜、一同长大一起变老,永远是个遗憾。

少棠坐进沙发,身子潇洒斜靠,全然无所谓,定定地盯着孟小北。

少棠没脸红,孟小北倒真的脸红了。不是害羞什么的,而是看到少棠坦荡荡的模样,视觉和上的冲击,无法忍耐!

少棠一条大腿搭在沙发上,腹肌华丽,肌肉线条明朗,很是彰显个人魅力!

孟小北低声道:“真要画?”

少棠冷眼瞄他:“画。”

孟小北尴尬地干咳几声,喉咙干哑:“那,你,你放松。”

少棠瞪着他:“老子已经很放松。”

少棠肌肉绷着劲儿,心里憋火,还在运气呢,二头肌鼓鼓的。孟小北视线流连,用手比划指挥:“嗯,胳膊,抬一下,放扶手上。”

少棠顺从照做。

孟小北:“腿,右腿,分开,分开些。”

少棠一声不吭分开双腿,按孟小北的要求摆出姿势。

大腿轻微颤动,昂头,像箭在弦上,却又在极力压抑着。少棠眼珠漆黑沉静,一动不动,就是一尊完美雕塑。

孟小北静心屏气开始构图,手指捏不住铅笔,手腕抖,思维情绪混乱跳动。

少棠斜睨着他,揶揄道:“嗳,心思不纯了。”

孟小北啃自己嘴角:“唔。”

少棠:“你个小东西别冲着我晃,行不行!”

孟小北一低头,迅速掩饰自己,面露悲愤难耐!

这写生是画不下去了。他丢下铅笔,以几乎一头将画架撞翻的势能大步疾行,扑上,两下骑到对方身上,胸膛起伏急促。少棠突然笑出来,笑得很俊,眼底射出心安理得的满足,嘲笑他:“闹什么?不画了?”

孟小北居高临下睨着人,粗喘道:“我想在你身上画!”

画不到一半就扑到模特身上想要惩罚,这种窘的事情,也只有当模特是少棠时,才可能发生。

孟小北毫不迟疑的挺身剥衣,毛衣才脱到一半,视线被毛衣裹住眼前一片黑暗,这时突然腰部被勒,一痛,少棠翻身而上,将他生生压到沙发上!

“嗯嗯!……”孟小北挣扎,什么都看不见,双手被缠成一团。

少棠动作粗暴,不容分说,没给他脱衣服,直接上手,皮带都不给解,连同外裤一起剥掉!孟小北是年轻男性身材,腰部细韧,裤子剥到胯骨最宽处仍是有些费劲,卡上了,少棠狠命将裤腰拽下,孟小北挣扎嘶吼了一声,“啊——”

孟小北就这样两眼黑着,毫无反抗能力,被他男人强悍的惩罚!

孟小北黑摸俩眼,毛衣针眼空隙隐隐透出光亮。他方才看到少棠从他桌上拿了样东西。

他惊呼:“那是我的胶水吧?”

少棠笑出来。

孟小北说:“你是要把我给粘住了吗!”

少棠说,“呵呵!想像力挺丰富么,黏住了我也有办法把你的世界打开!”

人到中年,忙于事业,扛起这个家,背负着来自身边亲人与社会上许许多多陌生人的非议压力,就好像将隐秘的灵魂禁锢住,压抑到一个带保护色伪装的躯壳中,外表坚硬,内里的触角却脆弱柔软,极易受伤,需要对方时不时表达体贴和慰藉。

孟小北被少棠以示惩戒的时候,头脸脖颈仍然被毛衣秋衣缠裹着,固呦得像一条大虫子,喘不上气。他陷入黑暗。窒息之感更激起强烈的挣扎,他随着少棠拖拽他的节奏,被动地在沙发上求饶!

孟小北自己也分不出是笑了还是在呻吟,还是在哭泣。他仰面朝向空旷的房间,在一室光线下,他是那么的享受。他的画室四周墙边,摆满各种人像作品。一幅幅油画素描中的人物,大卫小卫塞内卡伏尔泰们,以一双双富含深韵的眼径直注视他,端详他的美妙的人生!

少棠很少这样惩罚他的大宝贝,两人好像很久没有如此深度的交流!

少棠顺手抓过小北脱下的秋衣,将儿子双手往后勒住,想要来个捆绑。然而,就是扯衣服这一下,蓝色天鹅绒小盒子,从上衣兜里掉出来。

孟小北迷迷糊糊看到,仰天含恨:坏了!老子还没来得及浪漫地送出戒指,被教训就被教训了吧,这浪漫还没得奉上就暴露了!!

少棠也是一愣。

少棠弯腰去捡,孟小北一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嗳!”

两人枝脉相连。少棠够不到地,拍拍儿子指挥道:“捡起来,给我瞅瞅。”

孟小北吃力地弯腰去够,这动作难度极高,他被少棠勒着腰慢慢放下他的身段。

孟小北打开盒子,递给后面的人:“我给你买的,本来想找个机会送你。”

少棠沉默两秒:“怎么想要给我买戒指?”

孟小北一笑:“生日礼物么!……戒指,意义特殊,我总要给你买一回,表示表示。”

孟小北口气轻松,理所当然的。

他侧过头窥视少棠表情,眼神湿漉透着狼狈。少棠眉目间是一片深切浓烈的感动,半晌说不出话。男人谈恋爱,有时也腻歪俗气,需要生活里一点一滴的情感表达,互通心意。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少棠拿出那两枚戒指。左手无名指还戴着旧的婚戒,于是将新戒指叠着旧的套上去。

少棠很感动地亲他脸,“收到了,谢谢啊”。

孟小北唇上有汗:“大宝宝,生日快乐,一辈子爱你。”

当然,那天的少棠为了感谢孟小北送礼物的方式,自己可是极其的豪情万丈,让这一天的深度交流,让孟小北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日子里,都是印象深刻,仿佛又似在眼前!

少棠那天十分的动情,不停地亲吻他,一直说着永远爱着他的大宝贝,心情颇受鼓舞,一展英姿 呈现真我的风采!

那天的孟小北,已经被少棠教训得灵魂出窍,眼神迷乱,无力瘫倒在地上!

少棠用脚趾戏弄着他:“臭小子,怎么就赖在地上了,还不滚起来?”

孟小北享受地眯起双眼:“被你惩罚得要死了。”

少棠笑说:“嘿嘿!不如我来给你画一幅现代抽象的艺术作品,就现在这样的?怎么样?”

孟小北懒洋洋的:“我去,你有这实力就画啊,画啊……”

人的手指随年龄增加增长,会变粗,发肿,戒指卡到关节下面了,少棠有些烦恼!

他不得不用肥皂搓了半天,才把旧指环弄下来,立即戴上新的,心里挺甜蜜。

来源:清淡的一杯茶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