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好东西》的主线故事围绕着三位女性展开：离婚带着女儿生活的铁梅搬到了乐队主唱小叶的隔壁，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性面对不同问题，也发生了各种事情，母女俩也与小叶发展出了深厚的友谊。

《好东西》无疑是2024年国内最好的院线电影之一，无论是影片口碑、票房成绩还是舆论热度，都是年末的爆款。

《好东西》的主线故事围绕着三位女性展开：离婚带着女儿生活的铁梅搬到了乐队主唱小叶的隔壁，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性面对不同问题，也发生了各种事情，母女俩也与小叶发展出了深厚的友谊。

这是一部讨论女性议题的电影，其中最能彰显女性力量的无疑是“为母则刚”的铁梅：她不但是小孩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也代替了小叶的母亲。这次就来聊一聊母女关系对于女儿心理健康的长期影响。

女儿从出生开始，就与母亲建立了极其深厚、复杂，充满爱、信任、矛盾和不满的关系，并且深刻影响女儿的人格形成和人际关系。相比其他关系，母女之间更容易建立深厚的情感联系和相互依赖。女儿也更容易将母亲作为模板，形成对于性别角色的认同，并对母亲进行模仿，母亲对待女儿的态度也成为了女儿最初对于事物判断和行为的标准。

母亲过度严格或者过度保护，会让女儿产生自我怀疑和不自信，容易形成女儿依赖或者退缩的社会交往模式。女儿还将从母女关系中学习如何进行情感沟通、建立人际关系，如果母女关系中存在沟通障碍或者情感疏离，女儿可能会在成人后表现出更多的防御性和不信任感。母亲的过度控制和干预，也会影响女儿的自我认知、情绪表达和行为规范。母亲本身的性格特点和心理健康也对女儿的心理健康有着重要影响，比如抑郁症等心理问题在母女之间均存在显著的代际传递。

母女关系对于女儿的负面影响可以从小叶身上窥见一斑。电影中并没有直接出现小叶的母亲，但从小叶的言语中，观众可以看到小叶的母亲是一位有洁癖、对女儿要求严格，且不愿表露情感的母亲。观众从小叶轻描淡写的表述中发觉，小叶一直在努力“讨好”母亲，但母亲却总是忽略小叶的需求和情绪。小叶对于母亲战战兢兢的讨好，却很少获得正面回应的情况，一直延续到青春期。这种长期疏离的母女关系，也深刻影响到了小叶成人后的人际关系。

小叶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将别人的需求和愿望凌驾于自己之上，害怕别人对自己说“不”，害怕自己让别人“失望”，希望自己“合群”、“被喜欢”。用更专业的心理学术语来说，小叶有着强烈的“情感依赖”，这是一种长期的、情感需求不被满足的状态，情感依赖会让人通过人际关系不断地寻求情感满足，并影响到对人际关系，特别是亲密关系的认知、感受、行为等方面。研究显示，情感依赖与害怕独处、需要归属感、讨好行为、不对等关系都有关系，这点在电影中都有表现，比如他人对自己一点点的好意都会被她视若珍宝（房东的小恩小惠，就让她甘心多掏房租），也会积极主动地向周围人示好（比如对刚认识的铁梅就展现出无比的热情），并害怕自己和别人发生争吵。在亲密关系方面，小叶缺乏强烈的安全感，但又怕造成对方“负担”，甚至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严苛的母女关系还会严重影响女儿的心理健康，比如极端的完美主义，罹患心理疾病（比如饮食障碍、焦虑症、抑郁症等等），电影中也透露出小叶有过自杀、自残行为。这样的小叶让人心疼，所以铁梅会在小叶不断自责道歉的时候抱住她，对她说：“总要有人和你说对不起。”此时此刻，铁梅代替了小叶的母亲，给与小叶已经缺失很久的温暖。

另一幕另人印象深刻的是小叶描述自己月经初潮时母亲的反应：因为没有经验，小叶弄脏和裤子和沙发，母亲大发雷霆，从此后，小叶为了怕母亲生气，甚至吃药来避免自己来月经。不难推测，小叶的母亲根本没有跟小叶谈过有关月经的事情。不仅是小叶，也不仅在中国，各种社会文化过去对于女性月经的看法往往是负面的，甚至被当成一种禁忌，甚少公开谈及。在一项2002年的美国研究中，研究者对138名26-60岁之间的女性进行了采访，请她们回忆自己和母亲对于月经初潮的沟通，以及自己月经初潮的经历，结果显示，超过半数受访者的母亲从没跟自己讨论过月经，另有1/4的母亲只是告诉她们该用什么卫生用品，即便有其他沟通，大部分也是负面的，比如母亲会传递给女儿“默默忍受”或者“月经是禁忌”的信息。

“月经禁忌”如今还是存在的，在不止一篇于2024年发表的论文中显示，在不同的文化中依然流行着“对于月经应该闭口不言”、“疼是正常”的看法。在电影中，小女孩对于月经的态度很“大方”：她很严肃地告诉小叶，月经不脏，这应该与铁梅对于月经的正面教导息息相关。但这不仅是母女之间的议题，从电影中几位男性的反应中也能看出，如果整个社会将月经“正常化”、“非禁忌化”，那么这对于女性自己如何看待月经将至关重要。

从铁梅和小孩之间的母女关系，可以看到好的母女关系存在哪些特点。首先是互相尊重，尤其是母亲对于孩子个性和意愿的尊重，而女儿也能够理解母亲的立场和思想。尊重也意味着尊重彼此的隐私和界限，并保持清晰的界限；二是良好的情感表达和沟通，母女之间能够坦诚表达自己的感受、想法，不压抑真实的情感，愿意倾听对方的意见和感受；三是鼓励和支持，这有助建立相互信任，也对于女儿建立自信很重要。第四是共同的兴趣和活动，培养建立共同的兴趣或者一起参加活动，也可以增进母女之间的分享和彼此的了解；第五是良好的问题解决能力，好的母女关系并不是没有矛盾，而是即便有矛盾也能够积极解决，这包括了对自己的清晰认知、情绪管理、问题解决能力等方面。重要的是，不论母亲还是女儿，各自都是在成长变化之中，母女关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母女需要共同成长。

在《好东西》中，铁梅说：“拒绝捆绑、相对自由”，健康的母女关系也是如此，母亲不是万能的超人，女儿也不是完美的傀儡，而是彼此成长的后盾和勇气，是让彼此开心的“好东西”。

作者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 王日出

来源：中国数字科技馆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