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因为海南,我原谅了海南电影节|子戈专栏

天堂影视 内地电影 2024-12-21 12:00 3

摘要:如今过去一周时间,回顾在三亚的种种,仍然记忆犹新。这是个年轻的电影节,经历过风风雨雨,到今年已步入正轨。

开腔▻▻▻

12月4日-10日,我人在海南三亚,全程参与了第六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

如今过去一周时间,回顾在三亚的种种,仍然记忆犹新。这是个年轻的电影节,经历过风风雨雨,到今年已步入正轨。

我如实记下感受,与其说是记者手记,不如说是三亚游记。

——锵稿主笔 子戈

文/子戈

作者介绍:影评人,锵稿主笔,一个不够温和的中间派。

01

此刻,我正坐在图书馆写这篇文章。眼前是一座灰扑扑的大楼,遮住了一半视野。未遮挡的一半,可见盘踞在远处的西山山脉。

想起在三亚住的酒店,也是类似情景。只不过半遮面的不是山,而是一整片大海。海水很蓝,海天相接处,浮着淡淡的薄云。

这是我第二次来海南岛国际电影节(以下简称“海影节”)。记得去年也是在12月,只比今年稍晚了一些。

三亚气候宜人,适合过冬。每次来三亚,行李箱里都要装下三个季节,像是北京的深秋,同一棵树上也可见三个季节。

如果说去年来还是因为新鲜,那么今年则是为了更具象的目的。

这届(第六届)海影节的片单相当诱人,不仅数量多,达百余部,更重要是,不乏重量级作品。欧洲三大、圣塞、洛迦诺、圣丹斯、多伦多、鹿特丹的众多入围乃至获奖作品,自不必说,美国独立创作小组Omnes Films也被作为“焦点影人”,在全世界范围内首次做系统放映。

(图注:第六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展映影片达百余部,除金椰奖主竞赛影片外,还包括焦点影人、致敬经典、天涯海角(国际影片)、海上明月(亚洲新导演)、特别展映等单元)

身处年尾,本届海影节确实摆出了一副“年终盘点”的架势。

作为2024的“最后一站”,它给人以这样的暗示:那些尚未在国内首映过的现象级国际影片,通通都在这里了。

02

作为一个年轻的电影节,海影节的前五届过得并不顺。

我也是道听途说过一些八卦、传闻,总之,自第一届风风光光、大操大办后,此后的几届,几乎都在不同程度的震荡中度过。

这之中,我们几乎能看到此地电影节的所有症候——那些无法被“国际”冠名所遮蔽的“中国元素”。

而到了这一届,一切似乎正在重回正轨。

苏菲·玛索自第二届担任形象大使后的再度归来,也像是某种信号,在“中法建交60周年”的名头背后,似乎也在宣告:事情都过去了,老友们也都回来了。

我是12月4号中午到的三亚。临登机前,就提前换好了短袖、薄裤,落地后,走出舱门,暖风扑面而来,皮肤一阵火辣。

(图注:正值中法建交60周年,海影节特设“朝向东方”展映单元,集中展示了百年来一系列华人题材的法国电影,包括《风的故事》《中国妹妹》《北京会》,乃至失传已久的《诗人挖目记》等)

组委会安排了接机,坐上车,和司机师傅攀谈起来,才发现他一不知道我要去哪,二不知道我来干嘛。不过师傅很热情,询问北方的天气,介绍当地美食,椰子鸡、香草鸭、糟粕醋……如数家珍。

“您是哪儿人?”我问。

“我东北的。”他答。

抵达酒店,仓促告别后,师傅又掉头赶往了机场。

这是我在三亚第一次坐摆渡车,也是最后一次。我至今也没搞明白,到底要怎么约车,怎么坐。这也为此次行程埋下了小小不便。

当然,这是后话了。

03

电影节需要营造一种“次元感”,让人一走进来就明确意识到,这里与别处不同。

这需要一块相对集中的场域,可以容纳食、住、行,可以支撑放映、论坛、产业交流,也随处可见招牌、装置、周边,使得人和电影、人与人之间,都能随时偶遇、碰撞、流转,产生交集和各种可能。

比如平遥电影节就以电影宫为核心,营造欢聚氛围;FIRST围绕唐道637商圈,盘活了影展的条条块块。

而在这方面,海影节显然还有一段路要走。

(图注:这是我的媒体证,但整个过程几乎没怎么用上,本来以为网上预约了电影就可以凭证入场,结果还是要到现场取纸质票)

我是以媒体身份参与其中的,由主办方负担往返机票和四天三晚的酒店。此次安排的媒体酒店离海边不远,是所谓的海景房(由开篇所述可知,实为半海景)。看海确实很近,可看片却很远。该酒店距离两个主要影院星悦夏日站、博纳大悦城店分别有8公里和10公里的车程,而要在两家影院之间转场,也有6公里的距离。开玩笑说,我们这次几乎就是被放在了一个时间维度的等边三角形里,点与点之间,怎么也要留出30分钟的周转时间。

而主办方安排的摆渡车,首先无法实现两个影院间的转场,此外每天要怎么搭乘,也始终规则不明。

这实在给我这种老实的看片人,造成了不小困扰。粗算一下,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都够看一部电影了。再赶上(并不鲜见的)堵车,那就更是糟心。

自然,这都是个人体感,尚在其次。关键是作为一个电影节,如果平等且持续地耗损每个参与者的时间精力,这背后造成的隐形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去年的场地“红树林”,今年没有沿用。相对来讲,那是个还不错的选择,吃、住、看一体,靠腿脚就能覆盖。

总之,海影节急需找到下一个红树林,让“逛”成为所有参与者的标准动作。

拍摄于媒体酒店阳台,与诸君共赏(半)海景

04

我喜欢逛,更喜欢好逛的城市。平时旅游,我也不扎景点,总爱顺着随便哪条街逛起来。

三亚就是个好逛的城市,尤其是在晚上,温度识趣地降下来,伴着阵阵海风,夜的凉意总是适可而止地停在恰当的位置。

媒体酒店住满了,我去蹭了两位年轻朋友的民宿。两位都是零零后,好心收留,我也就毫不客气地拎包入住。

我们时常彻夜长谈,也在晚饭后,把三亚的马路压一压,看看北方难见的星空,吹吹沉醉的晚风。

来之前,原本计划得很满,每天排下五场电影,还逢人就吹自己的日程多么天衣无缝。可到了后半程,体力渐渐不支,一天五场的雄心也萎缩成了三场。

单纯论观影体验,本届海影节还是有不小提升的。虽然时不时还会碰到些小故障,如没声音、没字幕等,更离谱是我看的第一场电影《主要音调》,放映结束却迟迟不亮灯,导致大家只能摸着黑往外走,门口志愿者还在询问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结果几个人异口同声:“下次早点开灯!”这还没完,紧接着的一场《苹果醋》,倒是真的早早就亮灯了,可人家片子还没放完呢……

转场过程中偶遇“躺平大赛”现场,当时还有空位,身心疲惫到想要参赛

除了这些小插曲,我对放映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关键是,片单实在有够亮眼。实话讲,这次我主要就是冲着Omnes来的,也如愿把他们的作品一网打尽。

结果看着看着,还真看出点迷人的味道来。

05

Omnes是继阿根廷的潘佩罗之后,另一个备受瞩目的独立电影创作小组。他们今年的四部作品,有三部都入了三大法眼。

我此前在平遥已经看过《米勒角的圣诞夜》,这次海影节,把其余的《高弧慢球》《一夜无眠》《遗失的章节》也补齐了。

整体看下来,除《遗失》是该小组第一部非英语片,且带有一定潘佩罗气质外,其余三部,在形态各异之下,则有着相当程度的神似。

他们都在讲美国小镇故事,都注重氛围大于叙事或议题,他们都采取一种去政治化的政治书写方式,也都在描摹一种并不刻意雕琢个体、凸显整体性的群像,背后则是对于某种无可挽回的逝去或停滞的哀叹。

(图注:卡森·伦德导演的《高弧慢球》讲述球场改建前,小镇业余球队进行了最后一场比赛。本片也入围了今年戛纳的导演双周单元)

此外他们的“反类型”意识也相当明显。他们非常清楚观众在期待什么,所以总是能撩拨到位,又不按常理出牌。

于是这种种加在一起,几乎是完成了一整套对于时代浪潮的悖逆,无论性别倾向、政治光谱、电影生产方式,Omnes几乎全都站在了反面。

所以看他们的电影,会有极强的异样感,让人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实际又无事发生,有的只是时间碎块被黏稠地拼贴在一起,形成一种盈溢着丰沛的期待与无聊的银幕世界,最后堕入绵延的虚无。

正如《高弧慢球》里那场怎么也打不完的棒球赛,仿佛时间正以一种慢于正常体感的速度流逝,最终在黑夜中降落。

也像是《一夜无眠》中飓风袭来的那个夜晚,所有失意的人、零碎的情绪,都在前景虚焦的掩映下,沾染上迷幻的气息。

最终飓风来了又走,人去了又回,生命的微波终将被无尽的阒寂所抚平。

(图注:亚历桑德拉·辛普森导演的《一夜无眠》讲述了飓风来临前后,佛罗里达小镇上众多人物的不眠之夜,他们有的想离开,有的要追风,有的想活得不一样,但最后都消散在夜里)

06

走在三亚只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小路,或坐在能听到鸟叫的阳台,我偶尔会想起《一夜无眠》。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这次海影节最令我难忘的电影片段,都是近乎无声的。

那是《苹果醋》里,导演有如梦呓般的自述,她从肾结石聊到外太空,从内窥镜看向无远弗届的摄像头,又由地球的累累伤痕潜入内心的淡淡哀愁。她最终最无聊的素材,写成了最动人的诗。

那是《四月》里,那场近乎五分钟的堕胎戏,镜头侧对着聋哑女孩起伏的身体,疼痛感由扭曲的姿态所印证,在无声中渐渐震耳欲聋。

那是《主要音调》的结尾,女孩独自坐在咖啡厅等待。直到那一刻,这个有关于密码、坐标、超现实的故事,才拂去了表面的神秘,第一次抵达女孩的内心。

那是《侠盗猎车哈姆雷特》的最后,当这场游戏中的假扮戏剧成功落幕时,所有人在欢呼之余,突然陷入了沉默。“我们接下来该干点什么?”,才是造物主留给人类的最后一道难题。

(图注:山姆·克莱恩和皮妮·格瑞尔联合导演的纪录片《侠盗猎车哈姆雷特》,讲了疫情期间,两个失业的朋友决定用《GTA》游戏模拟排练《哈姆雷特》戏剧的故事)

坐在返程的飞机上,一路向北,天色寸寸变暗,气温渐渐转凉。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往返过程里,耳压都不正常,做了无数次瓦式动作(鼓着嘴,捏着鼻子吹气),也不奏效,听声音一律是远远的,像是被隔离在一个透明的穹顶之下。

空姐问我“先生要不要喝水”的时候,我说了句连自己也听不清的“椰子水”。但她像是听见了,微笑着递给我盛满“热水”的纸杯。

我看向窗外,北方平原上的华灯已经亮起,宛如南方的星空。又一次三亚之行结束,我终于还是回到了北京的寒冬里。

此刻,又是一周过去,我眼前那座灰扑扑的大楼,已经被夜色染黑,和远方的西山融为了一体。我要赶在图书馆闭馆前离开。

我想了很多结束本文的方式,但最后冒出来的却是一句玩笑话:我又一次因为海南,因为电影,原谅了海南电影节。

这是句玩笑,也是肯定,更是鼓励。

编辑/子戈

排版/令令奇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来源:草莓草莓的女孩嗯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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